虚拟会场的全息星图在莉娜面前缓缓旋转。UX-7的秩序壳层被高亮标注,七道裂痕像血管般在表面蔓延,其中最长的那一道已经延伸至壳层直径的百分之八十。一个鲜红的倒计时悬浮在星图旁:
45:22:17
时间正以不可阻挡的速度流逝。
“意识稳定协议的测试结果出来了。”卡洛斯的投影出现在她左侧的工作台上,数据流瀑布般倾泻,“我们在七千三百名志愿者中进行了模拟连接,尝试达到净蚀者描述的那种‘和谐与清晰’状态。成功率……不理想。”
莉娜没有移开视线:“具体数字。”
“根据共鸣强度指数和意识协调度测量,只有百分之十八的参与者达到了基准阈值。超过百分之四十的参与者在中阶协调测试中就出现了认知波动,有些甚至引发了轻微的记忆紊乱。”
“原因?”
卡洛斯调出一组神经扫描图:“恐惧。即使在模拟环境下,参与者潜意识里对‘孵化’后果的恐惧干扰了意识场的纯净度。更糟的是——恐惧具有传染性。一旦少数人出现波动,就会通过意识网络影响其他人。”
莉娜终于转过身:“所以如果我们现在强行进行孵化,失败概率是多少?”
“根据模型推演,如果以当前集体意识场的协调度启动孵化协议,混沌核心暴露时有百分之九十三的概率会发生‘概念崩塌’。”
“说清楚。”
卡洛斯深吸一口气:“新诞生的文明意识会直接解构,分裂成无数矛盾的碎片。一部分会固化为绝对秩序的逻辑思维,另一部分会退化为纯粹混沌的原始冲动。两者无法共存,导致文明在诞生的瞬间……精神分裂。”
米里亚姆的投影在一旁显现:“伦理组进行了情境推演。在这种情况下,最人道的选择可能是在孵化过程中主动终止,让那些意识在没有成形前回归虚无。否则,我们实际上是在制造永恒的折磨。”
莉娜闭上眼睛,感到一阵眩晕。这不是技术的挑战,不是资源的限制,而是人性本身的局限。父亲赌上一切创造了这个机会,而他们可能因为内心的恐惧而无法抓住。
“改进方案?”她问,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感到陌生。
“两种途径,”卡洛斯说,“一是深度意识调谐。通过共鸣协议增强版,我可以尝试在集体意识场中建立‘稳定节点’,就像交响乐团中的定音鼓。但这需要至少十二名意识强度极高的苏醒者自愿承担核心锚点的角色。”
“风险?”
“巨大。如果孵化过程中出现意外,核心锚点的意识结构可能首先崩溃。最坏情况下……永久性人格解离。”
“第二条路?”
卡洛斯和米里亚姆交换了一个眼神:“第二条路更激进,也更危险。我们可以主动‘过滤’意识场——暂时屏蔽那些恐惧最强烈的苏醒者与网络的深度连接。这样能提高整体协调度,但……”
“但那是违背最基本的伦理原则,”米里亚姆接话,“‘共同决策,共同承担’是我们从冬眠中苏醒时就立下的誓言。筛选谁有资格参与文明的诞生——这本身就构成了一个等级制度,一个我们发誓要避免的错误。”
莉娜走到观察窗前。空间站外,净蚀者点亮的信标仍在闪耀,那些遥远的秩序场节点像一串珍珠项链,指向UX-7,指向父亲等待了三百年的答案。
“召集平台委员会,”她说,“还有各工作组的负责人。我们需要做出一些……不受欢迎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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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十七个投影围成一个半圆。莉娜站在中央,背后是仍在倒计时的星图。
“情况已经清楚了,”她开门见山,“我们有两个选择,两个都很糟糕。第一个:继续尝试全员协调,但在剩余时间内达到必要阈值的概率低于百分之五。第二个:建立分级意识网络,让最稳定的一批苏醒者组成核心孵化团队,其他人提供支持但不深度接入。”
会场沉默了几秒。
“这违背了我们所有的原则,”玛雅率先开口,“我们从苏醒第一天起就在说:没有谁比谁更重要。每个人的意识都是文明肝脏的一部分。现在你要告诉我们,有些人的意识‘更纯净’,更适合引领诞生?”
“不是更适合,”莉娜纠正,“是更能够在高压下保持稳定。这不是价值判断,是功能性评估。”
“但评估标准由谁制定?”雷恩问,“由技术人员?由你?这本身就是权力。一旦我们走上这条路,今天可以为了‘孵化’筛选参与者,明天就可以为了其他‘必要目标’筛选别的东西。”
哈伦的声音插了进来:“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但请考虑一个事实:如果我们因为坚持原则而失败,那些在混沌核心中等了三百年的意识会怎样?他们会永远冻结在潜能状态,永远无法成为任何东西。父亲付出的一切会化为乌有。这是更好的伦理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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