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姜念鱼裹着厚棉袄，领口竖得高高的，双手揣在袖筒里往街道办走。
刚踏进办公室门槛，还没来得及掸掉肩头的寒气，就被扎堆在桌前的几个同事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小姜同志来啦？”坐在门口的王大姐嗓门洪亮，“你想看热闹不？保准新鲜！”
旁边的小李凑得更近：“虽说闹心了点，但只要把他当傻子看就有意思了，比村里头大婶们叉腰吵架还带劲！”
姜念鱼放下帆布包，拉过椅子坐下，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你们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看，到底是什么热闹？”
王大姐立刻压低声音，身子往前倾了倾，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是前阵子抓的那个袁大头！你还记得不？跟付大海上床的那个男人，你们家隔壁邻居。”
“普通邻居而已，我们两家不熟。”姜念鱼端起桌上的搪瓷茶杯抿了一口，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袁大头又干了什么丢人现眼的蠢事。
姜念鱼：“他不是被抓走调查了吗？有部队的人看着，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他是个能人！”小李撇了撇嘴，阴阳怪气，“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家伙！”
“他被抓走后，压根不配合组织审查，反倒闹着要组织给他安排工作！”
“要工作？”姜念鱼几乎要笑出声，真是荒唐，“这么金贵的铁饭碗，凭什么给他一个成分存疑的坏分子？”
该不会到这地步，银手铐都戴上了还信袁大嫂的鬼话吧？
“可不是嘛！”王大姐喝了口热水，“部队的人审了他一晚上，啥有用的都没问出来！这小子就是块滚刀肉，专挑没用的话说，还不停打断审讯的节奏！”
“不但自己不说，还扯着嗓子喊，那嗓门大得哟，把他关在最边上的屋子，声音都能传得老远，他也不嫌嗓子疼！”小李比划着，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咋说的？”旁边的张姐也来了兴致，从座位上站起来，凑过来追问道，“快学给我们听听！”
“别提了！”小李翻了个大白眼。
“他一会儿喊着要见袁大嫂，哭唧唧地问人家为啥把他骗到糟老头子床上，他那宝贝清白没了该咋办？”
“一会儿又嚎着要见付大海，拍着大腿骂人家是变态，喊着你欠我的贞洁拿什么还！”
“到最后居然说，既然清白已经没了，那之前说好的陪睡给工作可不能不算数！他不能又丢清白又丢工作，那他可比苦瓜还苦，比黄连还冤呐！”
“噗！真是人才！”
张姐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们三个都在里头蹲着呢，不想着怎么积极配合争取早日出来，反倒是做起白日梦了！”
姜念鱼也觉得荒谬：“是部队的人没跟他解释清楚？什么工作不工作都是骗他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能安排，付大海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谁还能顾得上他？”
“解释了！咋没解释！”王大姐无奈地叹了口气，摊了摊手。
“可他有自己的一套歪理，说什么就算付大海被抓了，但他生是组织的人，死是组织的鬼，他答应的事情就相当于组织答应的！付大海兑现不了，就得组织来兑现！”
姜念鱼：“……”
啊，真不愧是袁大头，总能以最出乎意料的方式打出暴击伤害。
“所以现在就这么僵持着。”小李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部队的人被他闹得没办法，觉得咱们街道办是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行家，就喊我们过去帮忙调解调解，说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王大姐一拍姜念鱼的肩膀，力道不小，震得她微微一歪：“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你跟我去最合适！你跟袁大头是邻居，了解这人的性子，说不定你有办法治住他！”
“……”姜念鱼无语凝噎，痛苦地扶着额角，心里把袁大头骂了八百遍。
有这么一个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哎呀，你就别犹豫了！”张姐也凑过来劝道，拉了拉她的胳膊，“咱们街道办本来就是处理这些小事琐事的，以后你还会见到更奇葩的呢！这次就当是练习练习，积累点经验也好！”
姜念鱼沉默。
其实去也行，只要从他们身上挖出来的东西越多越严重，价值越高，说不准就能把姜二丫的死刑免去。
想通了这一点，姜念鱼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缓缓点了点头：“行，我去。”
“太好了！”王大姐立刻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那咱们现在就走，部队的人还在等着呢！”
几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一起往部队的临时审讯点走去。
那是一间废弃的仓库，四周拉着绳子，外面有战士站岗，远远就能听到仓库里传来的吵吵嚷嚷的声音，穿透力极强。
“我不管！你们必须给我安排工作！不然我就一直闹下去！我已经没了清白，不能再没了工作！”袁大头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小声点吧！大哥！”
审讯他的小同志眼睛被逼得都没光了：“难道跟一个糟老头子睡觉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吗？你一定要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你菊花残才高兴？”
“我是受害者！丢人的是他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小声！”袁大头梗着脖子，唾沫星子飞溅，“而且我清白都没了，就想要个铁饭碗，这过分吗？过分吗？”
小同志耿直地点点头，语气认真：“挺过分的。铁饭碗给你这种人，对所有人民都不公平。”
袁大头：“……”
“我不管，我不管！你们要是不给我安排，我就去街上闹，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是怎么对待受害者的！我要让大家评评理！”
小同志迟疑地摇了摇头：“不。”
“嘎？”袁大头打了个哭嗝，眼泪哗哗地看着他，“你们知道错了？肯给我工作了？”
“不是的。”小同志慢悠悠地说完剩下的话，“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有机会出去闹的。”
“你外公是建国前咱们这地界赫赫有名的大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要是查出来你手脚也不干净，你就要吃枪子啦。”
袁大头瞪着他，鼻涕吧嗒掉在地上，不敢相信他37℃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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