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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报的余温在郑州城里持续发酵,甚至催生了一种奇特的战时繁荣。
最直观的体现,是茶馆里越来越热闹了。
“悦来茶馆”的刘老板,最近简直笑开了花。他茶馆里那位说书先生“铁嘴张”,因为连续编演了几段67军的抗敌新书,名声大噪,座无虚席。
不仅老茶客天天来报到,不少穿着体面的商人、甚至一些穿着旧长衫的读书人,也成了常客。茶水钱、瓜子钱翻着跟头往上涨。
这天下午,铁嘴张正讲到《魏和尚潢川设巧计,山口大佐夜夜尿炕急》,唾沫横飞,比划着魏和尚如何用鞭炮铁桶吓得鬼子疑神疑鬼。
底下听众时而哄笑,时而叫好。
角落里,几个穿着半旧中山装、像是小职员或教师模样的人,却低声争论着别的话题。
“要我说,陈军长这招‘以战养民,以民助战’实在是高!”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推了推镜框,“你看,前线捷报一传,民心大定,倪处长那边收捐纳款顺利了,以工代赈招募民夫修城防、运物资,人也踊跃了。这就像……像机器加了润滑油,转得更顺了!”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留着短须的摇摇头:“理是这么个理。但终究是走钢丝。吴副师长、魏师长他们前线压力山大,胜仗能一直打下去?万一有个闪失,这刚聚起来的人心士气,说散就散。陈军长这是把全副身家,还有咱们全城百姓的希望,都押在前线将士的枪口上了。”
“押对了,就是千古名将;押错了……”另一人压低声音,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我看未必!”一个年轻些的,脸色因为激动有些发红,“陈军长和别的长官不一样!他不说空话,是真敢打,也能打赢!你们没见告示上写的?缴获的鬼子炮、机枪,那是实打实的!还有,我二叔在码头干活,亲眼看见运下来的鬼子伤兵,那狼狈样!我看,这67军,真能成事!”
茶馆里的争论,某种意义上,正是整个郑州乃至67军控制区民心的微观缩影。
百姓们对67军打得信心在增长,但担忧并未完全消除。支持是真实的,可也伴随着理性的审视。
这种复杂的情绪,如同暗流,在捷报带来的表面欢腾下涌动。
军部里,陈实面对的则是更冰冷的数字和更复杂的权衡。赵刚将最新的汇总报告放在他面前。
“军座,这是目前各线战况、物资消耗、新兵招募、以及倪大宏处最新接收捐赠的明细。”
赵刚的声音平稳如常,“综合来看:信阳外围,吴求剑部虽成功迟滞敌主力,但自身伤亡累计已近两千,弹药消耗巨大,尤其是迫击炮弹和机枪子弹。潢川方向,魏和尚部利用情报和战术,成功拖住东线日军,自身伤亡相对较小,但连续作战,部队已显疲态,且防御纵深被逐步压缩。”
“好消息是,”赵刚翻过一页,“新兵招募因捷报宣传异常顺利,半月内已招募合格新兵四千余人,正在郑州郊外新兵营由暂2师抽调骨干加紧训练。倪大宏处的‘意外之财’和正常赋税、煤矿收入,暂时填补了军火采购和巨额抚恤的窟窿。与第五战区廖磊部的公开情报交换畅通,与**部的秘密通道也保持联系,暂无异常。”
陈实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轻响。他目光扫过报告上的每一个数字,脑海里迅速构建着全局图景。
“冈村宁次丢了面子,又折了兵,接下来只有两个选择。”
陈实缓缓开口,像是在对赵刚说,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要么,不顾一切,集中所有能调动的兵力,猛攻一点,大概率还是信阳正面,试图靠绝对优势兵力碾碎我们。要么,分兵迁回,寻找我们防线的薄弱点,比如……北线。”
他抬起头,看向赵刚:“沈发藻在焦作有什么新消息?多田骏那边,华北日军有异动吗?”
赵刚摇头:“沈师长报告,焦作矿区及外围防线稳固,暂无日军大部队调动迹象。但零星侦察和小股渗透近日有所增加。另外,我们潜伏在北平的情报员传来模糊信息,多田骏司令部近期与冈村宁次方面电报往来频繁。”
“这就对了。”陈实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冈村宁次这老鬼子,骄傲得很。吃了亏,更想在自己选的战场上,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找回场子。他大概率还是会强攻信阳,但可能会催促多田骏在北线施加压力,哪怕只是佯动,牵制我们不敢全力南援。”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中原战区地图前:“告诉袁贤瑸,信阳城防还要加强,尤其是防空和防炮。告诉吴求剑,他的‘钓鱼’战术很好,但要掌握好撤退节奏和伤亡比例,必要时候,可以放弃部分外围阻击点,收缩到城下最后防线,保存有生力量。他的任务还是迟滞消耗,不是拼光家底。”
“是。”赵刚记录着。
“给魏和尚发报,”陈实的手指移到潢川,“山口部队补给出现问题,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他不要光想着防守练兵了。找准时机,集中暂4师主力,给我狠狠地反击一次!不需要太大战果,但一定要打出气势,打得山口不敢再轻易冒进,最好能让他向冈村求援,进一步分散日军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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