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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招兵广场,心头那根因发现日谍而绷紧的弦尚未完全松弛。
陈实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市政厅。
扩军要抓,防谍要抓,这内部刚刚刮起来的反贪风暴,更是半点不能松懈。
赵刚的临时办公室设在市政厅二楼。
原本宽敞的房间此刻堆满了账册、卷宗,几个戴着眼镜的书记员正埋头疾书。
空气中弥漫着墨水和陈旧纸张的味道,气氛紧张而忙碌。
见陈实进来,赵刚放下手中的一份名录,起身相迎,脸色比昨日开会时更加凝重。
“贪污的调查情况怎么样?”
陈实开门见山,径直到赵刚的办公桌前,目光扫过桌上那些厚厚的材料。
赵刚示意书记员们暂时出去,关上门,这才压低声音,语气沉重:
“军座,比预想的……要严重。刘为民那几个是胆子大、手笔大的。但底下,借着难民安置、物资采购、工程发包、甚至平抑物价的机会,伸手捞油水的小官小吏,数量不少。这才初步核查了民政、工商、建设几个主要部门,已经发现有问题线索的,就有四十三人。这还只是郑州一地。”
他拿起一份粗略的统计单:“贪墨的数额,目前还在详细核对,但根据已查实的部分推算,总数……恐怕不下五万大洋。这还只是现钱和实物折价,有些通过虚报冒领、吃拿卡要造成的间接损失,还没法算。”
“五万大洋?!”
陈实眉头猛地一跳,拳头下意识地捏紧,“这些混账东西!五万大洋,能买多少粮食,救活多少难民?能造多少子弹,武装多少士兵?这都是老百姓的救命钱,是前线弟兄的血汗钱!就这么被他们揣进了自己的腰包!”
他胸膛起伏,在略显狭窄的办公室里踱了两步,努力压制着立刻下令把所有贪官都抓起来枪毙的冲动。
但他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赵刚看着陈实的反应,适时地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军座息怒。贪墨自然可恨,该惩。但……有件事,恐怕得请您斟酌。”
陈实停下脚步,看向他:“说。”
赵刚指着那份名单:
“这二十三人,分布在不同岗位,虽然官职不高,但都是具体办事的人。难民登记发放、粥棚管理、工料采买、街道清理……很多繁琐却必须有人去做的活计,眼下都靠着他们在维持。如果我们现在以雷霆手段,将这些人全部拿下法办,甚至是……”
他做了个下劈的手势,“恐怕……相关领域的民政事务,立刻就会陷入半瘫痪。现在郑州是什么情况,军座您清楚,几十万难民嗷嗷待哺,百废待兴,千头万绪,一时半会儿,我们上哪里去找那么多既可靠、又熟悉业务的人顶上?”
陈实沉默了。
赵刚说到了最关键的点。
他恨不能把这些蛀虫统统碾碎,但他更知道,郑州现在就像一个刚刚动了大手术的病人,经不起内部人事的剧烈动荡和行政体系的瞬间真空。
现如今,保证稳定,比一切都重要。
贪官要杀,但事情也得有人做……难啊。
全抓了,政务瘫了,受害的还是百姓。
不抓,任由他们继续蛀空根基?
不行,必须有个两全的办法,至少是过渡的办法。
陈实背着手,在房间里又踱了几圈,脸色阴晴不定。
刘为民那样的大蛀虫,必须用最严厉的手段处置,以震慑人心。
但这些数量不少的中小鱼虾,如果一律处死或监禁,确实可能引发管理断层。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陈实终于停下,声音冷硬,“刘为民他们,是咎由自取。这些小的,也不能就这么轻轻放过。贪了钱,享了福,想拍拍屁股装作没事人?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看向赵刚,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这样,凡是查实有贪墨行为的,无论大小,一律勒令其限期缴回赃款,并且……处以赃款三倍的罚金!贪了一万大洋,就让他吐出三万大洋来!一分都不能少!限期之内交不清的,再论罪!”
赵刚闻言,眼睛微微一亮。
这个办法……有点意思。
“军座,此法甚好!”
他快速思考着,“贪墨所得要全部追缴,这是底线。再处以数倍罚金,等于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白忙活,还要把老本甚至家底都赔进去!惩罚足够严厉,也能追回部分损失,填补亏空。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他们为了凑足罚金,保住性命和职位,恐怕比我们更急着把藏起来的钱掏出来。而且,有了这个先例,以后谁再想伸手,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赔上数倍家产的心理准备。”
陈实点点头:“正是此意。既要让他们疼到骨子里,记住教训,又不能一下子把摊子搞垮。罚没的款子,单独建账,全部用于难民救济和军需采购,公开用途,让百姓和官兵都看着。”
赵刚点头记下,但随即想到另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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