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初亮,镇国公府门前已是人马攒动。
大哥秦破军一身利落的骑射装束,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惯有的严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正检查着马鞍。二哥秦执璧则是一袭月白锦袍,手持玉骨折扇,看似风度翩翩,眼底却藏着几分算计与不耐。秦弄玉站在他们身侧,穿着一身娇俏的樱草色骑装,容颜精致,笑容温婉,仿佛一朵解语花。
三哥秦揽星最后一个到,他性子急,风风火火地跑来,跟兄长和秦弄玉打过招呼后,勒了勒手中缰绳,那匹枣红马不安地踏着蹄子,他迫不及待地道:“人都齐了?走吧!”说着就要翻身上马。
“三哥,”秦弄玉连忙柔声拉住他,目光担忧地望向府门内,“不要着急啊,怀瑜妹妹还没来呢。”
秦揽星闻言,立刻冷哼一声,脸上写满了嫌弃:“她怎么还没来?真是一点都不准时!磨磨蹭蹭的,烦死了!”
大哥秦破军脸色也沉了下来,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恼怒,她竟然真的敢不来?或者说,敢让他们等?他声音带着惯常的冷硬,斥道:“乡下来的,连时辰都辨不清么?若误了时辰,她担待得起?”
二哥秦执璧“唰”地一声展开折扇,轻轻摇动,嘴角噙着一抹讥诮的弧度,语气轻飘飘地,却字字带刺:“怕不是害怕自己学不会骑马,害怕待会儿丢人现眼,所以故意拖延,不敢来了吧?”
秦揽星被二哥的话激得更加烦躁,用力一勒缰绳,马儿吃痛,发出一声嘶鸣,他少年清亮的嗓音带着十足的冲劲和恶意:“要我说根本不该带她!待会儿马蹄扬起尘,她若吓得哭鼻子,可别指望我去扶,脏了我的鞍鞯!”
秦弄玉见状,连忙轻声劝道:“哥哥们别生气,怀瑜妹妹或许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她语气柔顺,眸光却盈盈带笑,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实则心底早已乐见其成。
秦执璧立刻看向秦弄玉,眼神柔和,但转向府门方向时,内心却涌起强烈的不快。那个秦怀瑜,当真连母亲的话也不听,如此不给他们面子?他语气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尖酸,回秦弄玉的话,却意有所指:“阿玉心善,总把人往好处想。可有些人,天生不配与我们同席同游。”他说着,用精致的靴尖,刻意地碾了碾地上几株刚刚冒头的、不起眼的野草,仿佛在碾碎什么碍眼的东西,“就像这野草,就算侥幸被移栽进御苑,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土腥味,登不得大雅之堂。”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全然不顾远处报辰的更鼓尚未敲响,已然将“迟到”、“怯懦”、“不识抬举”的罪名,牢牢扣在了那位尚未露面的真千金头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就在更鼓敲响第一声,宣告辰时正点到来的一刹那,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同碎玉投冰,打破了这自以为是的声讨:
“我好像,也没迟到吧?”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秦怀瑜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的青色衣裙,未施粉黛,长发简单地束起,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与秦弄玉那身精心打扮的骑装形成了鲜明对比。她神色平静,目光淡然地扫过在场几人。
她并未理会他们难看的脸色,转而看向一旁垂手侍立、负责整理行装的小厮,语气平和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那小厮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吓了一跳,连忙低着头,恭敬且清晰地回答:“回二小姐,更鼓刚敲辰时第一声。”
“原来如此。”秦怀瑜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脸色各异的兄姐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讽刺的弧度,“原来秦氏门楣的钟鼓,也学会了趋炎附势,看人下菜碟——时辰未至,倒先急着给我扣上一顶迟到的帽子了。”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秦破军握着缰绳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脸色铁青。
秦怀瑜却似未觉,她微抬下颌,那双清冷的眸子凉凉地掠过秦破军和秦揽星,最终定格在方才说话最是“文雅”也最是刻薄的二哥秦执璧脸上。
她看着他手中那柄僵住的玉骨折扇,轻声一笑,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锐利的冰碴:
“二哥,”她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但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您这‘口德’二字,莫非也是礼部请来的那位先生,一并教导的?”
不等秦执璧反应,她话锋一转,言辞愈发犀利,却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恼火的平静腔调:
“若今日之事传扬出去——镇国公府的三位公子,辰时未至,便急不可耐地责难亲妹迟到,言语之间,尽是鄙薄与羞辱……不知满临州城的人会作何想?会不会疑心,三位哥哥昔日苦读的《周礼》、《礼记》,是不是都读到……嗯,某些畜生的肚子里去了?”
她巧妙地用一个停顿,替代了那个不雅的词,但其意不言自明。
最后,她眸光清亮地看着脸色已然大变的三人,语尾轻飘飘地,却字字带钩,精准地扎进他们最在意的地方:
“届时,若有人追问起来,三位哥哥可千万别拉我出来作证,说我这个‘乡下人不懂规矩’,才害得你们言行失据,丢了秦家的脸面。这口黑锅,我可不背。”
一番话,如疾风骤雨,又似冰锥刺骨。
秦破军胸膛剧烈起伏,那紧握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几乎要将那坚韧的皮革捏碎。
秦执璧那柄一直摇动的玉骨折扇,“啪”地一声猛地合上,那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震惊与难堪,笑意彻底僵在脸上。
而面皮最薄的三哥秦揽星,更是瞬间涨红了脸,尤其是耳朵,烧得比他那匹枣红马颈下的红缨还要鲜艳夺目,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辰时的阳光洒下,将府门前的这一幕照得清晰无比。一场本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下马威”,在秦怀瑜寥寥数语间,彻底调转了矛头,变成了他们兄弟三人修养不足、苛待亲妹的现形记。秦弄玉站在一旁,脸上的温婉笑容也几乎维持不住,指甲悄悄掐进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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