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麟德殿。

夜幕初降，殿内已是灯火辉煌。蟠龙柱上的金漆在烛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汉白玉地面光可鉴人。各府家主携家眷陆续入场，锦衣华服，珠翠琳琅，一派盛世景象。

沉满樱随父母兄长入殿时，立时感受到无数道目光投射而来。她今日穿了身天水碧的宫装，发间只簪了支珍珠步摇，妆容清淡，力求低调。可镇南王府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她想隐于人后，也总有视线如影随形。

“沉郡主今日这身打扮，倒是清雅。”

“听闻她如今与赵家断了往来，倒比从前沉稳许多……”

细碎的议论声隐约传来，沉满樱面不改色，只垂眸跟在母亲身侧。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有打量，有算计，也有好奇。

殿内左侧靠前的位置，是镇南王府的席位。右侧与之相对的，便是摄政王周凛与萧辰的座位。此刻那两张席位还空着，想来主角总要最后登场。

沉满樱落座后，目光不经意扫过对面空位。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望江楼隔壁包厢那道青色身影。那侧影……真的太像阿灼了。

“皇上驾到——！”

“摄政王到——萧将军到——！”

太监尖锐的唱名声打断她的思绪。殿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沉满樱随着众人跪拜，抬眼时，只见皇上携周凛、萧辰步入殿中。

皇上今日心情极好，满面红光。他身侧，周凛一袭玄色亲王常服，腰间束着玉带，虽未着戎装，却仍带着沙场磨砺出的锐气。而萧辰则换了身月白色锦袍，少了那日的肃杀，多了几分少年郎的俊逸。

“众卿平身。”皇上笑着抬手，“今日既是围猎庆功，亦是北境凯旋之庆。朕心甚慰，望众卿同乐！”

众人齐声谢恩，各自落座。

宴席开始，丝竹声起，宫人们如流水般奉上珍馐美馔。皇上先举杯敬了周凛与萧辰，又依次褒奖此次围猎表现出众的世家子弟。三皇子周玦、五皇子周瑾皆得了赏赐，沉翊因猎得银狐，也得了一份厚赏。

酒过三巡，气氛渐热。

沉满樱垂眸用膳，尽量降低存在感。她能感觉到，对面席位上，萧辰的目光偶尔落在她身上，但那目光很淡，更像是在打量一位故人之后，并无过多深意。

“萧将军，”皇上忽然开口，笑吟吟地看着萧辰，“朕听说你与沉家是旧识？十年前曾在永州养过伤？”

这话问得突然，殿内顿时安静了几分。

萧辰起身行礼，神色坦然：“回皇上，确有此事。末将十岁时随家父赴永州巡查军务，不慎受伤，承蒙镇南王收留，在王府养伤月余。”

他说着，目光转向沉家席位，对着沉巍拱手：“当年之恩，萧辰一直铭记于心。”

沉巍连忙起身还礼：“萧将军言重了。当年不过是举手之劳，将军不必挂怀。”

皇上笑道：“缘分，缘分啊。如此说来，萧将军与沉家倒是颇有渊源。”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殿内不少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几位皇子交换眼神，世家子弟们则神色各异——萧辰年少有为，深得圣心，若再与镇南王府联姻……

沉满樱心头微动，抬眼看向萧辰。四目相对，他眼中一片坦荡，并无任何多余情绪，只对她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看来，他真的只是将那段过往当作寻常经历。

也好。这样最好。她已厌倦了那些复杂纠葛，简单些，干净些，才最自在。

“说起来，”周凛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臣弟回京那日，在望江楼见到一位有趣的公子。听说是江南来的茶叶商人，姓秦，名华。不知今日可在席中？”

这话锋转得突兀，殿内众人都是一愣。

沉满樱手中的筷子险些掉在桌上。

秦华……阿灼？！

她强作镇定，抬眼看向周凛。那位年轻的摄政王正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神色淡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皇上显然也很意外：“秦华？江南来的商人？今日宴请的是朝臣与世家，商人……似乎不在受邀之列。”

周凛微微一笑：“是臣弟唐突了。只是那日见那位秦公子气度不凡，不似寻常商贾，故有此一问。”

他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殿内众人。当视线掠过沉满樱时，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可就是那一瞬，沉满樱几乎能肯定——周凛在试探。

试探什么？试探她与秦华的关系？还是试探……别的什么？

她垂下眼帘，指尖微微发凉。阿灼，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何会引起摄政王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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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殿外，回廊暗处。

秦灼华一袭青色侍卫服，静静立在阴影中。她脸上做了易容，肤色暗了些，眉形也改了，此刻看起来只是个相貌普通的侍卫。

青溪扮作另一名侍卫，立在她身后，低声道：“主子，摄政王在殿内提起您了。”

“听见了。”秦灼华神色平静，目光透过窗棂缝隙望向殿内，“他在试探。看来那日望江楼，他确实注意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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