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臻听得头疼。
这些高门大户的关系网果然麻烦。
她思索一二后,对陈望之道:“既然推脱不过,不如……您便告知长公主,就说倦忘居士已收了一位学生,暂无力再教其他人。”
陈夫人笑道:“你当长公主是个傻子么,就算有学生,那也得有名有姓,否则就是欺上之罪,不若,让老陈为你推荐一二?”
江臻放下书卷:“镇国公世子,裴琰。”
“裴琰?” 陈夫人满脸不可思议,“那个混世魔王,你怎么敢收他当学生?”
陈望之却愣了一下。
最早,就是裴琰引荐他与倦忘居士认识。
难不成,裴琰真是阿臻的学生?
前几天,他听人说,裴琰成了兵部一个六品有实职的官员,这该不会是倦忘居士教化的成果吧?
他一生育人无数,自问眼光不错,收的学生也多是天赋上佳的苗子。
可教化一个早已定性、臭名昭着的纨绔子弟走上正途,甚至初涉实职,这份点石成金的本事,他自愧弗如。
这倦忘居士教导学生的才能,恐怕远在他之上了。
他虚心地向江臻请教:“老夫冒昧一问,阿臻,你是用了何等法子,竟能让裴世子那样的……嗯,性情中人,收敛心性,转而向学的?”
他想听听这教化纨绔的独家法门。
江臻略一沉吟,道:“其实也无甚稀奇,不过是因材施教,投其所好,加以引导罢了,裴世子性情跳脱,不喜拘束,我便从他感兴趣的兵事入手,激发其探究之心……”
陈望之听得频频点头,眼中异彩连连。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童声:“学生前来向老师交今日的功课。”
江臻的话音戛然而止。
这是俞景叙的声音。
她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淡笑道:“我先帮陈夫人整理书籍。”
她走到书房后方那排高大的书架旁,和陈夫人一起,将散乱在地的古籍孤本,一本一本放回去。
俞景叙规矩地推门进来,先是向陈望之和陈夫人恭恭敬敬行礼,然后才双手呈上功课。
陈望之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俞景叙天资不错,又肯用功,功课做得扎实工整,陈望之看了颇为满意,捻须指点了几句,语气温和。
功课指点完毕,俞景叙再次行礼告退。
抬眸的瞬间,他的余光扫到了书架之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娘亲吗?
这么近的距离,他绝不会认错。
他恍然记起,父亲说过,当初家里艰难,娘亲在陈府做过一段时日的绣活,换些银钱贴补。
他知道,她能进出陈府。
可,这里是陈府书房。
陈大儒的学问书房,何等清贵**之地,等闲仆役都不得擅入,更别说触碰这些珍贵的书籍文稿了。
他娘却能随手碰那些书籍。
不过想想也是。
这些书籍,总得需要有人来收拾。
他娘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做事细心,任劳任怨,所以才得了陈大儒的信任吧。
他是陈大儒的关门弟子。
而他娘,在陈府当杂役。
她不是认识了那么多贵人吗,为何,那些贵人还让她做这些……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胸口翻腾,俞景叙再次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了书房。
冬日天色暗得早,细密的雪花不知何时又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很快就在地面铺了薄薄一层。
俞景叙让随身小厮先回去,他却固执地站在陈府侧门不远处的廊檐下,小小的身影挺得笔直,目光执着地望着府门方向。
天色愈发昏暗,陈府门前亮起了灯笼。
终于,江臻从陈府出来了。
她正要上马车,杏儿就小声道:“夫人,那边的孩子,好像是小少爷。”
她皱眉看去。
这孩子一个时辰前就放学了,也就是说,在这儿等了她至少一个时辰。
等她做什么?
她没有走过去的意思。
俞景叙只能迈步朝她走来。
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母子二人相对。
当江臻沉默的时候,俞景叙发现,他竟不知道该同娘亲说些什么。
从前在一块,娘亲总是絮叨,从穿衣吃饭,说到读书写字,没完没了,他嫌烦。
可现在,娘亲安静了。
他的心,总是慌慌乱乱的,找不到着落点。
他绞尽脑汁,终于翻出一个话题,轻声道:“娘亲,琥珀姨娘怀孕了,我听周嬷嬷说,那个孩子,很有可能会被养在母……盛菀仪名下。”
江臻面容淡淡:“这些不需要你操心。”
俞景叙抬起小脸:“如果她养了别的孩子,她大概就不需要我了,我以后……该怎么办?”
江臻的唇动了动。
他问怎么办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两个多月前的原身,失去儿子后该怎么办?
原身失去儿子,落水而亡。
凶手不是这个孩子,却实实在在是因为这个孩子而死。
因果在那,她没办法做到与这个孩子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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