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窑洞里的五匹马,在青石洼西边的荒山里藏了三天。
侯二每天深夜带着两个亲信的士卒去照料,添草料,清水,牵着遛一遛,让马匹活动筋骨,熟悉人的气味。马都是好马,但野性未驯。
“将军,成了!”第四天清晨,侯二兴奋地向李世欢汇报,“那匹枣红马,今天早上让我骑了!虽然就骑了几十步,但它没尥蹶子!”
李世欢正在土屋里看司马达新拟的冬防章程,闻言抬起头:“别急。慢慢来,先把马驯熟了,再练骑术。记住,白天绝对不能牵出来。”
“明白!”侯二重重点头,“我都挑后半夜去,天亮前一定回营。周平的人在外围盯着,一有动静马上发信号。”
“嗯。”李世欢重新低头看章程。
司马达拟得很细:冬天来临前,要加固所有土屋的屋顶,防止大雪压垮;要囤积至少三个月的干柴和牛粪,作为取暖燃料;要组织人手进山打猎,储备肉干;还要加派岗哨,防备柔然人趁冬南下劫掠……
每一项都需要人手,需要粮食,需要时间。
而青石洼最缺的,就是这三样。
李世欢揉了揉眉心。
正想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平推门进来,脸色有些不对劲。
“将军,”他压低声音,“有情况。”
“说。”
“今天早上,我的人在西边十五里的烽燧附近,看见黄沙戍的人。”
李世欢的眼神瞬间锐利:“黄沙戍?刘能的人?”
“是。”周平点头,“三个斥候,骑马,在咱们营地西边这一片转悠。我的人躲在山梁后面看着,他们转了小半个时辰,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往北去了。”
“北边……”李世欢站起身,走到墙边挂着的简易地图前。
青石洼西边十五里,是废弃的烽燧。再往北,就是老崔头三天前走的那条路。
“他们看见什么了?”李世欢问。
“应该没看见什么。”周平说,“废窑洞离烽燧还有十里,中间隔着两道山梁。而且咱们的人很小心,进出都走最隐蔽的冲沟。但我担心……他们是不是闻到味儿了?”
李世欢沉默着。
三天前的交易,虽然做得隐秘,但毕竟不是天衣无缝。三辆板车从营地推到干河沟,老崔头一个人推着车走八十里夜路,五匹马从草原上赶回来,这么多环节,任何一个被看见,都可能留下痕迹。
尤其是,如果有人早就盯着青石洼的话。
比如刘能。
这个黄沙戍戍主,从李世欢入城交割那天起,就毫不掩饰敌意。他会不会一直在暗中盯着青石洼?等着抓李世欢的把柄?
“周平,”李世欢转身,“加派人手。从今天起,营地周边十里范围内,所有进出道路、山梁、河谷,全部要有人盯着。白天暗哨,晚上明哨。凡是可疑的人,一律记下相貌、装束、行踪。尤其是黄沙戍的人,只要他们靠近咱们二十里内,立刻报我。”
“是!”周平行礼,转身匆匆离去。
屋里又剩下李世欢一人。
他走到窗边,望着西边的方向。那里群山起伏,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灰黄的光。山后面,是废窑洞,是那五匹马。
“将军。”司马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抱着几卷账册,“冬防的预算初步算出来了,您要不要看看……”
“先放着。”李世欢没回头,“司马达,你说,如果刘能真抓住了咱们的把柄,他会怎么做?”
司马达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发白:“他……他一定会去镇将府告状。”
“怎么告?”
“自然是告将军私通外藩,易马蓄兵,图谋不轨……”
“证据呢?”李世欢转过身,“他有什么证据?看见老崔头推车了?看见咱们的人去废窑洞了?还是看见那五匹马了?”
司马达被问住了。
“他什么都没有。”李世欢走回桌边,坐下,“他只有猜测,只有道听途说,只有……嫉恨。但这些东西,上不了台面。要告倒一个戍主,需要人证,需要物证,需要确凿的、抵赖不了的铁证。”
他顿了顿,冷笑一声:“刘能拿不出铁证。你说他会不会想办法造。”
“造?”
“对。”李世欢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买通几个边民,让他们‘亲眼看见’青石洼的人跟柔然人交易;伪造几份‘密信’,说是从咱们营地里搜出来的;甚至……找几个‘俘虏’,说是柔然人的细作,供出青石洼是内应。”
司马达听得背脊发凉:“这……这是构陷!”
“构陷怎么了?”李世欢看着他,“这世道,真相比不上权力好用。刘能是赵副将的余党,在怀朔经营多年,人脉关系比咱们深。他要真想整咱们,有的是办法。”
“那……那咱们怎么办?”
“等。”李世欢说,“等他出手。看他能拿出什么牌,咱们再出什么牌。在这之前,该干什么干什么,别自乱阵脚。”
他说得平静,但司马达能听出话里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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