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的更迭与妥协,往往先在高墙之内完成,外面依旧维持着惯常的平静。
几天后的清晨,当冬日的朝阳勉强驱散一些寒意,怀朔镇中心市集的公告栏前,便迎来了两名按刀而立的镇兵分列两旁,驱散了附近探头探脑的闲汉。一名穿着青色吏服、面容刻板的文吏,捧着一卷盖有鲜红镇将府大印的告示,张贴在栏板最显眼的位置。
浆糊尚未干透,便已吸引了最早一批路过行人的目光。
“诶?出啥事了?”
“是剿匪的文书吧?前些日子不是听说不太平?”
“快看看,写的啥?”
识字的人挤到前面,眯着眼,逐字逐句地念出声来。不识字的人则竖起耳朵,紧张地等待着解读。
“兹有本镇富户张德贵,为富不仁,盘剥乡里,私蓄武力,更兼勾结外匪,囤积军资,图谋不轨,证据确凿!其行径实乃国之巨蠹,民之祸害!”
念告示的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人群一片哗然!
张百万!那个在怀朔镇周边可谓家喻户晓、让人又恨又怕的名字,竟然被官府定性为“巨蠹”、“祸害”,甚至“勾结外匪”!
“真的假的?张百万……被办了?”
“老天开眼啊!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霸,也有今天!”
“勾结外匪?我的天,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惊呼声、议论声、叫好声混杂在一起,场面顿时有些失控。那文吏皱了皱眉,示意镇兵维持秩序,继续冷着脸站在那里。
告示的后半部分,更是让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镇将大人明察秋毫,早有部署。日前,已密令青石洼队主李世欢,率精锐之师,雷霆出击,夜捣贼巢!一战功成,首恶张德贵及其核心党羽均已伏诛!余者不问!”
“李世欢?是那个收拢流民的李队主?”
“是他!没想到他还有这般本事!”
“密令?原来是镇将大人运筹帷幄!”
“剿匪所获之钱粮资财,尽数充公,将用以抚恤受害乡民,安置北疆流离失所之百姓,犒赏有功将士……”
念到这里,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对于普通百姓和小商户而言,张百万的倒台大快人心,而缴获用于安抚流民和犒军,让他们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最后,则是人事任命。
“……北境青石洼一带,流民汇聚,关乎地方安定。兹委任队主李世欢,全权负责该地流民之安置、屯垦、编练及一应防务事宜。望其恪尽职守,保境安民,勿负朝廷及本镇之托!”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更加复杂的议论声。
“全权负责……这,这李队主,以后就是青石洼那片的天了?”
“了不得啊!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权柄!”
“安置流民,编练防务……”
消息迅速传遍了怀朔镇的大街小巷。茶馆酒肆,街头巷尾,所有人都在谈论着这石破天惊的告示。
平民百姓大多欢欣鼓舞,感念镇将的“英明”和李世欢的“勇武”。
低层军官和士卒则对李世欢充满了敬佩与向往,私下议论着青石洼如今兵强粮足,是个好去处。
而一些嗅觉灵敏的富户、商人,以及军中其他派系的军官,则从中品出了不同的味道。他们收敛了往日的嚣张,行事变得更加谨慎,互相告诫着,怀朔镇的天,可能要开始变了。尤其是与赵副将走得近的一些人,更是面色阴沉,闭门不出。
与此同时,青石洼营地。
一骑快马扬起尘土,直入营门。马上的骑士举着一卷文书,兴奋地高喊:“来了!镇将府的告示来了!将军!司马先生!”
很快,中军帐前那片平整的空地上,聚集起了越来越多的人。得到消息的周平、侯二下令除必要的岗哨外,所有军民皆前来听宣。
李世欢站在帐前的高台上,依旧是那身半旧军服,身形挺拔。司马达立于其侧,从传令兵手中接过那卷抄录的告示文书。
台下,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前面是队列相对整齐的老兵和经过初步训练的新兵,后面则是扶老携幼、翘首以盼的流民。他们脸上带着紧张、期待,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他们不知道那来自怀朔镇最高权力机构的文书,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命运。
司马达深吸一口气,展开文书,开始大声宣读。
当听到“张德贵……勾结外匪……图谋不轨……均已伏诛”时,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随即转化为巨大的嗡嗡声。许多流民,尤其是那些曾被张百万迫害、或听闻过其恶行的人,脸上露出了大仇得报的快意和激动。
赵石站在新兵队列中,拳头死死攥着,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爹,娘,你们听到了吗?那老狗……死了!是将军为我们报的仇!
当司马达念到“剿匪所获之钱粮资财,尽数充公,将用以抚恤受害乡民,安置北疆流离失所之百姓”时,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这意味着,他们不再是需要偷偷摸摸接济的黑户,他们的存在,得到了官方的认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不再是虚无缥缈,而是有了实实在在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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