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初刻，天地间万籁俱寂，青石洼营地侧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道黑影鱼贯而出，共计三十一人。

周平一马当先，身着黑色夜行衣，腰挎短刃，背负弓箭，脸上用锅底灰混合草汁涂抹得只剩下一双眸子。他身后是十名精挑细选的老兵，同样黑衣蒙面，动作矫健，气息沉稳。

再后面，则是以赵小七、赵石为首的二十个兵卒。他们同样穿着深色衣物，脸上也做了伪装，但紧张的情绪依旧能从他们略显僵硬的步伐和过于用力的握刀手势中泄露出来。这三天非人的训练磨掉了他们的怯懦，却无法完全消除初次参与这种行动的忐忑与兴奋。

李世欢也在这支队伍中。他同样一身黑衣，没有穿戴显眼的盔甲，只在内衬关键部位缝了薄铁片。他没有站在最前，而是处于队伍中段靠前的位置，既能纵观全局，又不至于第一时间陷入接敌的混乱。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定心丸。

队伍离开营地一段距离后，周平打出几个简单的手势，队伍立刻分成三股。

周平带领包括赵石在内的四名老兵和八名新兵，负责先潜入与突击。

另一名老斥候带领四名老兵和六名新兵，作为支援组，负责清除外围暗哨、制造混乱并接应搬运。

李世欢则与剩下的两名老兵和六名新兵作为后备，在周平打开缺口后，迅速进入，控制主楼、账房等核心区域，并监督物资搜掠。

三组人马保持着不远不远的距离，在周平预先勘探好的小径上疾行。

周平对路线的选择极为考究，完全避开官道和可能有人烟的地方，他的方向感极佳，即使在浓重的夜色和复杂的地形中，也未曾有丝毫迟疑。

一个多时辰后，远处黑暗中，张家庄那片倚靠丘陵的模糊轮廓隐隐在望。几点零星的灯火在坞堡的角楼上闪烁。

周平举起拳头，整个队伍立刻蹲伏下来，隐入一片枯黄的灌木丛后。他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进行最后一次抵近侦察。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寒冷侵蚀着身体，新兵们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厮杀。赵小七紧紧攥着手中的刀，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脑海中不断闪过父母惨死的画面，那冰冷的恨意涌上，驱散了寒冷和紧张。

约莫一炷香后，周平回来了，他对着成员，做了几个手势：护卫巡逻正常，东南角盲区安全，可以行动。

他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赵石和几名新兵脸上，用极低的声音道：“记住动作要领，跟紧我，无声。”

众人重重点头。

周平不再犹豫，一挥手，带着这十一人，借着地形掩护，迅速向张家庄坞堡的东南角潜去。

李世欢他们留在原地，等待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息都仿佛被拉长。

李世欢队的老斥候，不停估算着时间，按照计划，周平他们潜入后，会优先清除掉东南角附近可能存在的威胁，然后发出安全的虫鸣信号。

就在众人心头越发紧绷之时——

“唧唧…唧…” 几声几不可闻，模仿得惟妙惟肖的蟋蟀叫声，从坞堡方向传来。

成了！

老赤侯立刻对身后队员打了个手势，十人分成两个小组，沿着预定路线，扑向马厩和西侧廊道，他们的任务是解决暗哨，并在必要时制造动静吸引注意力。

李世欢也动了。他低喝一声：“跟我上！”

他带领着赵小七等八人，迅速而谨慎地朝着东南角摸去。很快，他们便看到了那道高大的坞堡墙体，以及墙根下那个不起眼的土坡。一条用特殊手法抛上墙头、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挠钩软索，正静静垂在那里。

墙头，周平探出半个身子，对着下方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李世欢毫不迟疑，第一个抓住软索，动作流畅而迅捷，三两下便攀了上去，伏在墙垛之后。赵小七等人紧随其后，虽然动作不如李世欢和老兵利落，但在三天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下，也都勉强跟了上来。

墙内，是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脚下躺着两名被割喉的庄丁，周平和几名老兵持刀警戒，赵石则蹲在阴影里，监视着主楼方向的动静。

“将军，外围已清理，主楼方向暂无异常。”周平低语汇报。

李世欢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院内布局，与脑中记下的地图迅速重合。“按计划行动。周平，带你的人，控制角楼，尤其是东侧武库。赵小七，带你小队五人，跟我去主楼。其余人，守住这个入口，接应后续。”

“是！”

周平带着剩余人员，扑向最近的角楼。那里一名值守的护卫正靠着墙打盹，被一名老兵从身后捂住嘴，短刃精准地刺入心脏，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李世欢则一马当先，赵小七和另外四名新兵，直扑那座最为高大的主楼。主楼门前，两名抱着长枪倚门打盹的护卫，听到细微脚步声刚睁开惺忪睡眼，便被赵小七和另一名新兵扑上去，手起刀落，结果了性命。鲜血溅在赵小七脸上，温热粘稠，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有一种扭曲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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