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纛倒了！”

“将军的大纛倒了！”

这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对于正在奋力抵抗突击队、以及那些还在试图组织反击的柔然士兵而言，是致命的！

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主将的旗帜就是军队的灵魂，是凝聚万千士卒意志的核心！旗帜在，军心在，攻势如潮；旗帜倒，胆气丧，兵败如山！

如果说之前指挥将领的突然阵亡和侯二那不要命的狂暴冲杀，只是在这片相对松散的后军引起了混乱，那么此刻，这面象征着整支柔然偏师精神支柱的大纛倒下，则引起了巨大的恐慌，瞬间席卷了每一个柔然士兵。

“败了！我们败了！”

“快跑啊！”

柔然士兵再也顾不上围攻眼前这支北魏小队，他们纷纷调转马头，用刀背拼命抽打着战马，向着自认为安全的方向，侧翼、后方，甚至是人少的地方亡命溃逃。整个后军彻底陷入了混乱、崩溃瓦解的境地。

李世欢勒住战马，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叶，带来火辣辣的刺痛，却也让他高度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他看着眼前这兵败如山倒的混乱景象，看着地上的狼头大纛，再看向不远处那个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浑身布满伤口、却仍拄着长刀兀自厮杀的侯二，劫后余生以及高兴涌上心头，他们成功了！他们真的做到了！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溃逃的散兵，投向远处杀声震天的主战场方向。只见原本猛烈攻击的北魏军右翼阵线的柔然主力骑兵，其攻势明显出现了停滞和混乱。许多冲在前列的骑兵茫然地勒住战马，惊疑不定地回头张望，显然，后军升起的异常烟尘、震天的溃败呼喊，以及……消失的狼头大纛，让他们的军心溃散。

右翼防线承受的压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减。甚至能看到北魏右翼的指挥官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发动了一次小规模的反冲击，将阵脚已乱的柔然前锋逼退了些许。

但李世欢没有时间感慨，作为指挥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战场态势瞬息万变。他们此刻仍深处险境，柔然人的前军主力犹在，一旦其指挥官反应过来，稳住阵脚，派出生力军回头围剿，他们这支已是强弩之末、人人带伤的小队，顷刻间就会粉身碎骨。

必须立刻撤退！

“撤！”李世欢的声音因为之前的咆哮和吸入冷空气而有些沙哑。

“撤，快走！”他再次强调。

“快！快！快！”三声命令短促而急迫。

所有的士卒，立刻调转了马头。他们奋力将几名重伤的同伴拉上马背。

“将军！为何不……”侯二一边催动同样疲惫不堪的战马开始跑，一边喘着粗气吼道，在他看来，敌人已然崩溃，正是扩大战果、尽情砍杀的好时机。

“闭嘴！看前面！”李世欢头也不回地厉声喝道，指向主战场柔然军主力的方向。

侯二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原本正全力猛攻北魏右翼的柔然主力，许多骑兵勒住战马，惊疑不定地回头张望。显然，后军的巨大混乱和狼头大纛的倒下，已经引起了前方指挥官和士兵的注意。

更可怕的是，一支规模约有两三百人的柔然骑兵，已经脱离了主攻序列，正朝着他们这边猛扑过来！那扬起的黄尘，隔着一里多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侯二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所有的亢奋和不甘都化作了后怕，他再不敢多言，只是拼命催动战马。

他们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人人带伤，体力精力都消耗到了极限，战马也接近跑废，若被这支养精蓄锐、憋着一股怒火生力军缠上，恐怕会被碾碎，他再不敢多言，拼命催马，向着来时的路拼命奔跑。此刻，速度就是生命！

而在这支疲惫撤退队伍的两翼与后方，致命的弩箭从未停歇。

“咻！”一声轻微的破空声，一名试图从侧翼包抄、截断他们退路的柔然骑兵，刚刚举起弯刀，就被射中，一声未吭地栽落马下。

“咻！咻！”几乎是同时，两支弩箭从不同角度射出，精准地找到了两名追得最紧、叫嚣最凶的柔然十夫长，强劲的力道带着他们的身体向后一仰，随即滚鞍落马，被后面收势不及的同袍战马践踏而过。

周平负责断后。

队伍沿着来时的路线，往回跑。身后，是柔然人紧追不休。

当他们终于冲到魏军领地，所有人都近乎虚脱。不少人直接就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瘫倒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世欢看到柔然人的追击部队被自家更加混乱、漫无目的溃败的乱兵冲得七零八落，速度不得不减缓下来；

他的目光沉重地扫过身边幸存的人们，尤其是浑身是血、甲胄破损多处、几处较深的伤口还在缓缓渗血，却仍咧着嘴、眼中混杂着兴奋、疲惫，正粗略包扎的侯二；

他转过身，将目光投向远处的主战场。柔然全军因后路被断、大纛倾倒而产生的混乱与恐慌，让其原本流畅而凶猛的进攻节奏已被彻底打乱，整个阵营都显露出了松动的迹象。

现在，就看中军主帅能否敏锐地抓住这个机会，发出那决定最终胜负的一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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