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透，一阵急促而刺耳的竹哨声就撕裂了军营清晨的宁静。

“起来！都他妈给老子起来！挺尸呢？！操练了！”粗野的吼叫声如同炸雷般在营房外响起。

通铺上的士卒们如同被安装了弹簧，瞬间弹起，动作麻利地开始披甲、戴盔、抓取兵器。整个过程迅速而有序，显然早已习惯。

李世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心脏本能地狂跳了几下。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跟着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套上那身还有些宽大的号衣，笨拙地绑紧皮甲，戴上沉甸甸的铁盔，最后抓起环首刀和木盾。

他动作生疏，比起周围那些闭着眼都能完成披挂的老兵，显得格外迟缓笨拙。

“新来的！快点！磨磨唧唧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一声不耐烦的呵斥从门口传来。负责吹哨召集的，正是那个疤脸刘。他抱着胳膊，一脸不耐地瞪着李世欢，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李世欢不敢回嘴，赶紧加快速度，最后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营房，混入正在集合的队伍中。

清晨的寒气刺骨，呵气成霜。校场上已经站了不少其他队的士卒，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只有军官来回巡视的脚步声和偶尔的低喝声，气氛肃杀而压抑。

李世欢所在的是孙队主麾下的一个什，由一名什长带领，疤脸刘似乎是什里的老兵，颇有威望。什长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汉子，只是扫了李世欢一眼，没多说什么，便开始整队。

“立正！”

“稍息！”

“报数！”

简单的口令下达，队伍开始动作。李世欢紧张地模仿着身边人的动作，但总是慢半拍，或者动作不到位。站姿不够挺直，稍息脚步分得不对，报数时声音太小……

“妈的！没吃饭吗？！大声点！”疤脸刘立刻吼了过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世欢脸上。

李世欢脸上一热，赶紧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喊道：“十！”

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引得旁边几个老兵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什长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只是继续下令：“向右——转！”

李世欢下意识地跟着转身，却因为不习惯脚上那双不合脚的破草鞋和沉重的铁盔，重心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幸好及时用刀鞘撑了一下地。

“废物！”疤脸刘低声骂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够周围的人听见。

李世欢咬紧牙关，脸上火辣辣的，一声不吭地重新站好。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但这一次，他迅速将其压了下去。他知道，在这里，表现差就是会挨骂，没人会同情一个拖后腿的新兵。

基础的队列命令之后，便是枯燥而艰苦的体能训练。绕着校场跑步。

这对于身体刚刚恢复、本就虚弱的李世欢来说，简直是酷刑。没跑出半圈，他就开始气喘吁吁，肺部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着，喉咙里泛起熟悉的血腥味。双腿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周围的士卒虽然也喘着气，但明显游刃有余，甚至有人还能低声交谈几句。疤脸刘更是跑得轻松，时不时超过李世欢，投来讥讽的眼神。

“快点！蜗牛爬都比你快！”

“就这熊样还想上阵杀敌？给突厥人送人头吗？”

刺耳的话语不断传来。李世欢死死咬着牙，拼命压榨着身体里每一分力气，努力跟上队伍。汗水浸湿了内衫，又被冰冷的皮甲冻住，冷热交加，极其难受。眼前的景物开始发花，耳朵里嗡嗡作响。

但他没有停下，也没有请求休息。

他知道，一旦停下来，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而且会彻底坐实“废物”的名声，以后更难以立足。

坚持！必须坚持！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穿越以来的所有苦难，马厩的屈辱，鞭打的疼痛，此刻都化为了某种扭曲的动力，支撑着他这具濒临极限的身体。

终于，不知道跑了多少圈，什长才下令停止。李世欢直接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哼，还算有点尿性，没直接死过去。”疤脸刘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但语气里的嘲讽似乎少了一点点。

休息片刻后，是兵器操练。

主要是刀盾配合的基本动作：劈、砍、格、挡。

什长简单演示了几遍，便让众人自行练习。

这对李世欢来说又是新的挑战。环首刀比他想象的要沉，挥舞起来极其吃力，难以控制准头和力度。木盾也显得笨重，格挡动作僵硬变形。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模仿、练习，动作滑稽而吃力。

疤脸刘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发出嗤笑，或者故意用夸张的语气指点：“哎哟，手腕要断啦！”

“盾举高点，没吃饭啊？”

“你这劈的是柴火吧？”

其他老兵大多漠然地看着，或者自顾自练习，没人出来帮他说话。

军营就是这样，新兵总要经过这一遭，熬过去了才算初步被接纳，熬不过去就永远是被欺负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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