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砂砾,抽打在行进中的队伍身上,刺得人脸颊生疼。怀朔镇那低矮的土黄色城墙早已消失在身后起伏的丘陵之后,举目四望,唯有枯黄的草原、嶙峋的怪石和铅灰色的低垂天空。队伍沉默地前行,除了脚步声和风声,便只有兵甲偶尔碰撞的金属轻响,一种无形的悲壮和压抑弥漫在每个人心头。
野狐岭,没有人怀疑这是一条死路,区别只在于死得是否壮烈,是否值得。
李世欢走在队伍中段,目光扫视着周围的地形。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他现在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在这条看似必死的路上,为自己和这五百兄弟,蹚出一线生机。
“校尉。”赵铁柱从队伍前方折返,压低声音道,“派去前面的哨探回报,再往前十里,就是野狐岭地界了。侯二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
李世欢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侯二的“影卫”提前出发,是他们能否在野狐岭站稳脚跟的关键。他需要知道柔然人的具体动向,更需要找到野狐岭上被忽略的、能够以弱胜强的地形。
“告诉弟兄们,加快脚步,务必在日落前抵达野狐岭北侧山口。”李世欢下令,“到了之后,立刻抢修工事,不得有误!”
“是!”赵铁柱领命,立刻将命令传达下去。
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加快,疲惫和恐惧被求生的本能暂时压下。每个人都清楚,早一刻到达,就可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就在队伍埋头赶路之时,侧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警觉地回头,只见一骑快马扬着尘土追来,马上的骑士穿着怀朔镇传令兵的号衣。
“李校尉!镇将大人急令!”传令兵奔至近前,勒住马缰,气喘吁吁地喊道,手中高举着一封插着羽毛的令箭。
李世欢心中一凛,这个时候来的急令?他示意队伍暂停,上前接过令箭,拆开火漆封印,快速浏览起来。
信上的内容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镇将的命令并非更改他们的任务,而是告知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据最新斥候回报,柔然酋帅屋引秃发的主力并未直扑野狐岭,而是兵分两路!其主力约一千五百骑,绕过了野狐岭侧翼,意图从更东面的“黑风峡”直接穿插,威胁怀朔镇侧后!而前往野狐岭的,只是一支约五百人的偏师,目的是牵制和迷惑!
命令要求李世欢部,原计划不变,依旧扼守野狐岭,但需分兵至少两百人,火速驰援正在黑风峡方向布防的钱副将所部,协同阻击柔然主力!
分兵?!在这自身难保的时刻,还要分兵去救援别人?而且是要去面对柔然主力一千五百骑!
这道命令,看似合理,实则恶毒!这分明是赵副将一伙的后续手段,生怕他李世欢在野狐岭面对偏师压力较小,有可能存活下来,故而再下一道催命符!既要他在野狐岭抵挡偏师,又要他分兵去硬撼主力,无论哪一边失利,他都难逃罪责!甚至可能因为分兵导致野狐岭失守,直接被扣上贻误军机的帽子!
“校尉,怎么了?”一个亲信见李世欢脸色不对,连忙上前询问。
李世欢将命令递给那名亲信,脸色阴沉。消息很快在军官中小范围传开,众人闻言,无不色变。
“他娘的!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啊!”
“野狐岭能不能守住都难说,还要分兵去黑风峡?那是去送死!”
“校尉!这命令不能接!”
赵铁柱等悍卒更是气得双眼喷火,恨不得立刻掉头杀回怀朔镇找赵副将算账。
李世欢抬手,压下了众人的骚动。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激愤的脸,心中却是冰寒一片。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被无形大手扼住喉咙的窒息感。权力的游戏,可以如此**裸地践踏规则,将前线将士的性命视如草芥。
拒绝?那就是公然违抗军令,赵副将立刻就能以“临阵畏战”的罪名将他军法从事。
接受?野狐岭本就兵力不足,再分兵两百,如何抵挡五百柔然骑兵?分出去的那两百人,去黑风峡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生还几率更是渺茫。
进退维谷,左右都是死局。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压抑和愤怒中,李世欢的头脑很快冷静下来。
“都闭嘴!”他一声低喝,镇住了所有议论。他环视众人,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军令已下,岂容置疑?!分兵,是军令!”
众人愕然,不解地看着他。
他看向那名传令兵,沉声道:“回复镇将大人,末将遵命!即刻分兵两百,由我亲自率领,驰援黑风峡!”
什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校尉不仅要分兵,还要亲自带领那支“送死”的分队去黑风峡?!
“校尉!不可!”
“野狐岭需要您坐镇!”
“黑风峡太危险了!您不能去!”
赵铁柱等人急忙劝阻,连那传令兵都愣住了。
李世欢却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劝阻,他极快地下达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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