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发现李世欢询问的问题开始变得不同,不再仅仅局限于本部的操练、粮草和敌情,而是更多地涉及到怀朔镇其他各部将领的性情、履历、派系渊源,甚至是一些不起眼的中低级军官的升迁轨迹和人际关系。
“校尉,您要的这些信息,有些颇为琐碎,且涉及他人**,搜集起来恐需时日,也容易引人注意。”周平提出自己的顾虑。
李世欢抬起头,语气平静:“无妨,不必刻意打探,更不可强求。你只需在日常公务接触、甚至茶余饭后的闲谈中,多留一份心即可。我们要做的,不是建立什么秘密组织,而是睁开另一双眼睛,看清这怀朔镇里,除了赵贲、钱副将这些明面上的山头之外,还有哪些潜藏的礁石与可借力的水流。”
他指了指图上那些被他用细小符号标注的、代表中下层军官的位置:“这些人,官职不高,能量有限,或许无法在关键时刻鼎力相助,但他们身处各个要害环节,就像机括上的小小卡榫,平时不起眼,但若被对手利用,或者在我们需要时能行个方便,效果可能远超预期。”
周平恍然,校尉这是要将之前被动应对的局面,转变为主动经营和布局。他肃然道:“属下明白了。”
思想的转变,带来了行动上的调整。
李世欢不再像过去那样,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本部的魔鬼训练中,他开始有意识地增加与其他部分军官的“偶遇”和“公务往来”。
这一日,他前往镇将府呈报新军整训进度,在府门外恰好遇到了同样前来述职的骑兵队率蔡俊。蔡俊此人年近三旬,面色黝黑,身材魁梧,是怀朔镇有名的骑射好手,但因性格耿直,不善钻营,多年来一直屈居队率之职。他与李世欢在之前的剿匪行动中有过一面之缘,对其悍勇颇为欣赏。
“蔡队率。”李世欢主动拱手招呼。
蔡俊见是李世欢,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抱拳还礼:“李校尉。”
两人并肩走入府门,李世欢状似随意地问道:“听闻前日柔然游骑袭扰北边牧场,蔡队率率部出击,斩获颇丰?真是令人佩服。”
提及战事,蔡俊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哼了一声:“斩获些许毛贼罢了,不值一提。倒是折损了两匹好马,报上去的补充申请,至今还压在赵副将那里,石沉大海。”
李世欢心中一动,脸上露出同情之色:“竟有此事?战马乃骑兵根本,岂能如此耽搁?蔡队率若信得过,稍后我呈报文书时,或可顺便向司马参军提一句,看看能否催促一下。”
蔡俊愣了一下,看向李世欢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他深知军中各部门扯皮推诿的常态,没想到这位风头正劲的年轻校尉竟会主动提出帮忙。他虽不喜求人,但为了手下弟兄和战马,还是抱拳道:“那……蔡某就先谢过李校尉了。”
“举手之劳,蔡队率不必客气。”李世欢微微一笑,不再多言,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善意,却没有过分热情让人不适。
类似的情景开始陆续上演。在一次关于协防物资调配的会议上,李世欢注意到负责军械库管理的一位老司库,因为坚持按章办事,驳回了张贲部一份明显超额的武器申领,而被张贲当场呵斥,面色尴尬。会后,李世欢特意落后几步,与那老司库同行,闲聊中对其坚持原则表示理解,并提及自己当初也曾因军械问题困扰,言语间颇有共鸣之意,让那老司库感到了些许慰藉。
还有一次,他通过周平了解到,斥候营中有一位名叫贾显智的什长,心思缜密,尤其擅长绘制地图和分析敌情,但因为并非赵、钱等任何一位副将的亲信,一直得不到提拔。李世欢便在一次联合侦察演练后,以请教地形为由,与贾显智多聊了几句,对其绘制的一份简易却精准的沃野周边地形图表示了高度赞赏。
这些接触都发生在不经意间,如同春雨润物,细微而无声。李世欢没有许下任何承诺,也没有要求对方立刻投效,他只是在这些中下层军官心中,埋下了一颗名为“李世欢”的种子。
周平将这些细微的反馈一一汇总,报给李世欢。
“蔡俊对校尉的善意颇为感念,虽未明言,但日后若在骑兵配合上,应会更为顺畅。”
“军械库那位老司库,似乎对张贲更加不满,我们下次申领器械,过程或许能顺畅少许。”
“贾显智此人,确有才干,且对校尉的赏识似有知遇之感,可列为日后重点观察对象。”
听着周平的汇报,李世欢默默地在心中的网络图上,为蔡俊、老司库、贾显智等人标注了不同的符号。他知道,这些联系目前还非常脆弱,经不起任何风浪,但这是一个开始。他开始学着不再仅仅依靠自己麾下的刀剑,而是尝试去编织一张属于自己的人情与信息网络。
当然,他并未放松对自身力量的锤炼。相反,正因为看清了外部的复杂与险恶,他对本部人马的要求更加严苛。训练场上,喊杀声依旧震天,夜间紧急集合与山地奔袭成了家常便饭。他要确保当阴谋的网罩下来时,自己手中握有的,是一柄足以撕开任何阴谋网的利刃。
思想的转变,让李世欢不再仅仅是一个勇猛的战将,他开始尝试触摸权力的脉络,学习在泥潭中行走而不陷没,甚至,借力打力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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