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惩大诫,暗流涌动

执法堂那扇沉重的木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里面的阴郁、争吵与无形威压隔绝开来。午后略显刺眼的阳光洒落,照在我满身的血污和尘土上,竟带来一丝不真实的暖意。

两名执法队员一左一右,沉默地“护送”着我,朝着我那位于林家宅邸最偏僻角落的小院走去。他们的脚步不疾不徐,面无表情,但偶尔扫过我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有惊异,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我低着头,步履有些蹒跚,全身的伤痛在精神稍稍松懈后,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尤其是腰腹间挨的那一棍,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内脏,带来阵阵钝痛。额角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但我此刻的内心,却比在执法堂时更加冷静。

禁足三日,罚没一月例钱。

这个结果,看似轻描淡写,甚至可以说是林浩然力保之下,对我极为有利的判决。但我知道,这绝非事情的终结。大长老林莽最后那阴鸷冰冷的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一直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这“小惩大诫”,更像是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虚假的平静。

一路无话。穿过层层叠叠的院落和廊庑,越往里走,环境越是破败萧条。路上偶尔遇到一些林家的仆役或旁系子弟,他们看到我被两名执法队员“押送”着回来,先是露出惊愕的神色,随即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目光中充满了幸灾乐祸、鄙夷,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

“看,那就是林枫……”

“听说他把林三他们打残了?”

“怎么可能?就他那废物样……”

“执法堂都惊动了,看样子是真的……”

“哼,以下犯上,等着被逐出家族吧!”

议论声如同苍蝇的嗡嗡声,萦绕在耳边。我没有理会,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将所有情绪都收敛在那双看似疲惫麻木的眼眸深处。示敌以弱,有时候是最好的保护色。

终于,回到了我那间破败的小院。院门依旧敞开着,被林三踹坏的门轴无力地耷拉着。院子里,昨夜打斗的痕迹依稀可见,几点暗褐色的血迹渗入泥土,诉说着之前的惨烈。

“到了。”一名执法队员生硬地开口,“奉家主与大长老令,林枫,你需在此禁足三日,不得踏出此院半步。每日会有人送来饭食。三日后,听候发落。”

另一名队员则上前,动作粗暴地将一块写着“禁”字的木牌,挂在了那扇破门的显眼位置。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

两名执法队员对视一眼,似乎也懒得再与我这个“麻烦”多言,转身便离开了。脚步声远去,小院内外,再次恢复了死寂。

我站在院子中央,阳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环顾四周,残破的屋舍,荒芜的院落,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的血腥气。一种巨大的孤独和压迫感,如同无形的枷锁,缓缓收紧。

但我没有时间感伤。

强撑着身体,我首先将那扇破门勉强合拢,用一根捡来的木棍勉强抵住。虽然防不了真正想进来的人,但至少能给我一点心理上的安全感,隔绝外面那些窥探的目光。

然后,我走进屋子。屋内依旧一片狼藉,干草散落,尘土飞扬,墙角那几滩属于林三等人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深褐色,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我没有立刻收拾。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势,以及……弄清楚识海中那座神秘塔楼的情况。

我挪到板床边,忍着剧痛坐下。先小心翼翼地解开额头的布条,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皮肉外翻,看起来狰狞可怖。我又检查了一下左臂,肿胀得更厉害了,轻轻一碰就钻心地疼,估计骨裂是跑不了了。腰腹间的淤青扩大成了紫黑色的一片,触目惊心。

没有伤药,没有灵石,甚至连一口干净的水都成了奢望。原主留下的那几包草药渣,药效低劣不说,此刻我也根本无力去煎煮。

难道要靠身体硬抗?

我闭上眼,意识再次沉入识海。

那片混沌虚无之中,残破的九层塔楼依旧静静悬浮。它比昨夜看得更清晰了一些,塔身上的裂痕密密麻麻,如同破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散。缠绕其上的混沌气流缓慢流转,散发着亘古、苍凉的气息。

我尝试着集中精神,去“触碰”它,去“沟通”它。

没有反应。

它就像一座真正的、冰冷的死物,对我的意识毫无回应。昨夜那救命的、带着生机与造化之力的神秘气息,也再未出现。

“能量……它需要能量……” 我回想起昨夜那缕气息出现时,似乎是因为我情绪剧烈波动,灵魂力量在绝望与不甘中产生了某种共鸣?还是说,它只是在被动地回应我濒死的状态?

我尝试着调动这具身体内那微乎其微的气力,试图去刺激它。如同石沉大海。

我又尝试着回想昨夜的绝望与愤怒,试图复刻那种灵魂层面的剧烈波动。识海微微震荡,但那座塔楼依旧沉寂。

看来,被动等待是不行的。必须主动寻找能量来修复它,或者找到与它沟通的正确方法。

可是,能量从哪里来?

灵石?我连这个月的例钱都被罚没了,原本就指望不上的微薄资源彻底断绝。

天材地宝?更是遥不可及。

吞噬?像昨夜对付林三他们那样?神狱塔似乎能通过我,吸收一些……生命精气?昨夜林三他们倒下后,我似乎感觉到有极其微弱的、冰凉的能量被吸入体内,然后汇入了识海,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并未细察。

这个念头让我心中一凛。吞噬他人生命精气来修炼?这听起来,可绝非正道所为,更像是邪魔外道。

但……如果是为了活下去呢?

我甩了甩头,将这个危险的念头暂时压下。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伤势,活下去。

就在我凝神思考,意识沉浸在识海中时,忽然,一种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细针般,悄无声息地刺了我一下。

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外界!

我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瞬间投向院墙之外的一个方向!

那里,是林家核心区域,是大长老一系居住的方向。

虽然隔着厚厚的墙壁和遥远的距离,但我凭借着融合后远超常人的灵魂感知,或者说,是识海中那座神秘塔楼带来的某种奇异直觉,清晰地捕捉到了一道充满恶意的目光!

那目光,阴冷、怨毒,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遥遥地锁定在我这个小院上!

是林宏!

虽然看不到人,但我几乎可以肯定,就是林宏!他父亲在执法堂没能将我彻底摁死,这笔账,显然被他记在了心里。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违抗家主和执法堂刚刚下达的禁足令,但这**裸的杀意,却如同实质般的警告。

他在告诉我,这件事,没完。三日禁足之后,或者就在这三日之内,他一定会找到机会,彻底除掉我这个让他和他父亲颜面扫地的“废物”!

暗流,从未停止涌动,反而因为执法堂的暂时压制,变得更加湍急和危险。

我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痛感,却也让我更加清醒。

林宏的杀意,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刚刚因为赢得喘息之机而产生的一丝松懈。

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

这三天禁足,不是休养,而是最后的准备时间。

我重新将意识沉入识海,不再去尝试沟通那沉寂的塔楼,而是开始疯狂地回忆、推演前世所学的所有格斗技巧,人体结构知识,如何在最短时间内,用最小的代价,造成最大的伤害或者控制……

同时,我也在拼命挖掘原主那模糊的、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碎片。林家有哪些人可能保持中立?哪些地方相对安全?甚至……有没有可能,找到一丝获取能量的途径?哪怕是最微小的可能!

时间,在寂静、伤痛与高度紧绷的神经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一名仆役提着食盒,面无表情地走进院子,将一份粗糙的、几乎看不到油星的饭食放在门口的石墩上,便像躲避瘟疫一样迅速离开了。

我看着那份冰冷的食物,没有立刻去拿。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不仅要与身上的伤痛抗争,与恶劣的生存环境抗争,更要与那无处不在的恶意和杀机抗争。

这小小的院落,已成困兽之斗的牢笼。

但我这只困兽,爪牙虽未锋利,獠牙却已初露。

我拿起那份冰冷的食物,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味道如同嚼蜡。

但我知道,我必须吃下去。

活下去,才有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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