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压抑的校园,王虞琦脚步轻快地朝着打工的小餐馆走去。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在她身上跳跃。她甚至无意识地哼起一段不成调的旋律,重生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些。暂时的自由,让她心情格外舒畅。
‘主人主人,’小弥带着点担忧的奶音在脑中响起,‘万一……万一老板娘帮不了咱们,可咋整呀?’
王虞琦脚步微顿,随即又坚定地迈开:‘不怕。我身上还有点打工攒的钱,够租个便宜的单间先落脚。天大地大,还能饿死我们不成?’她语气轻松,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后的豁达。
几分钟后,那家熟悉的小餐馆出现在街角——“盛记家常菜”。
门还关着,尚未到营业时间。
王虞琦看着那块褪色却依旧温暖的招牌,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前世,她离开小镇两年后,就听说这家承载了她无数温暖记忆的小店,因为客源锐减,黯然关门了。
“琦丫头?你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还没开门呢!”一个爽利中带着惊讶的女声传来。
王虞琦循声望去,只见老板娘盛棠华正提着一篮子新鲜蔬菜站在店门口。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围裙,鬓角已染风霜,但眉眼间的利落和那股子亲切劲儿,一点没变。
刹那间,一股巨大的暖流混合着前世的委屈和今生的孤勇,猛地冲垮了王虞琦的心理防线!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几步冲上前,一头扎进那个带着油烟和阳光味道的温暖怀抱,紧紧抱住了盛棠华!
“呜……盛姨……” 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瞬间濡湿了老板娘的肩膀。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个唯一曾真心待她如亲的长辈面前,彻底失控。她像个迷路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哭得浑身颤抖,全然不顾形象。
盛棠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汹涌的泪水弄得一愣,手里的菜篮子差点掉地上。她下意识地回抱住怀里哭得直抽抽的女孩,粗糙却温暖的手掌一下下拍抚着王虞琦单薄的背脊,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哎哟,这是怎么了?受啥大委屈了?跟盛姨说,盛姨给你做主!”
怀抱的温暖和那熟悉的、带着乡音的低语,如同最有效的安抚剂。
王虞琦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在这个安全的港湾里,终于松懈下来。她抽噎着,慢慢平复了呼吸。是啊,重生以来,她时刻警惕着,把自己武装成带刺的荆棘,面对的都是豺狼虎豹。唯有在盛姨这里,那层厚厚的盔甲才会不自觉地卸下,露出里面那个伤痕累累、渴望温暖的灵魂。
盛棠华心疼地拉着王虞琦进了店,让她在角落那张最熟悉的小方桌旁坐下。
很快,一杯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甜香的热可可塞到了王虞琦冰凉的手里。
“来,快喝两口,暖暖身子。”盛棠华自己也拖了张凳子坐下,就坐在王虞琦对面,那双阅尽世情的眼睛温和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琦丫头,现在能跟盛姨好好说说,到底出啥事儿了?是不是家里……”
王虞琦捧着温热的杯子,汲取着那点暖意,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眶还红着,眼神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盛姨,”她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我……我能暂时在您这儿住一阵子吗?就一小阵,我找到地方立马搬走!”
盛棠华闻言,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住我这儿?当然行!我那空房间就是给我家那野丫头留的,她现在在省城念书,空着也是空着。可是……”她话锋一转,语气严肃起来,“你这突然要搬出来,你家里能同意?你爸妈得多担心啊!”
“他们不会担心的!”王虞琦几乎是立刻反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又自嘲的弧度,那笑容看得盛棠华心头一紧。
“傻孩子,胡说啥呢!哪有爹妈不疼自己孩子的?他们……”
“因为我不是他们亲生的!”王虞琦猛地打断盛棠华的话,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砸下。她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仿佛只有疼痛才能压抑住那股汹涌的恨意和屈辱。
“我是他们十年前……领养的。”
“什么?!”盛棠华惊得差点从凳子上站起来!她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瘦弱的女孩。王家搬来镇上十年,带着三个孩子,人人都道他们是和和美美一家五口,谁能想到……琦丫头竟然是领养的?!
“琦丫头,你……你怎么知道的?”盛棠华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震惊和浓浓的心疼。她看着王虞琦苍白的小脸和那双倔强含泪的眼睛,心像被揪住了一样。
王虞琦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低低的,带着刻意压抑的颤抖:
“昨晚……我起夜,不小心听到他们说话。”她编造着半真半假的谎言,语气却充满了真实的痛苦,“养母说:‘再忍四年,等那死丫头满二十,就能名正言顺把她赶出去,彻底撇清关系了!省得夜长梦多……’盛姨,您明白了吗?”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再次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们收养我,根本不是为了给我一个家!我只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一个……连佣人都不如的外人!所以,他们怎么会担心?他们只怕我赖着不走!”
这番带着血泪的控诉,像一把尖刀,彻底戳破了王家那层虚伪的面纱。
盛棠华听得心头火起,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她“啪”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杯子都跳了一下:
“混账!简直不是人!亏他们平时装得人模狗样!”她看着眼前强忍泪水的女孩,一股母性的保护欲油然而生,斩钉截铁道:
“住!就住盛姨这儿!想住多久住多久!那空房间就是你的了!什么房租不房租的,不许提!你就安心在这儿待着,我看谁敢来欺负你!”
“盛姨……”王虞琦心头一暖,鼻尖又有些发酸。她没想到盛姨会答应得如此痛快,如此维护她。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温暖,是她冰冷重生路上,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救赎。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谢谢您,盛姨!等我安顿好,找到工作,一定……”
“行了行了!”盛棠华大手一挥,直接打断她,故作凶巴巴地说,“少说那些没用的!赶紧的,看你哭得跟小花猫似的,去后面洗把脸,然后到楼上空房间去歇着!今天给你放假,工钱照算!”
“是!盛姨!”王虞琦破涕为笑,那笑容带着卸下重担的轻松和对未来的希望。她站起身,朝着厨房后面走去。
盛棠华看着她单薄却挺直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刚才这孩子的话里,有真话,恐怕也掺杂了刻意的谎言。但那又怎样呢?那眼底深藏的绝望和痛苦,是骗不了人的。王家……这潭浑水,比想象的深多了。她拿起抹布,用力擦了擦桌子,仿佛要把那些肮脏事都擦掉。
无论如何,这个可怜又倔强的孩子,她盛棠华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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