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突如其来的凄冷雨丝搅得更浓，更浑浊。雨水敲打着铁皮屋顶、破烂油毡和泥泞地面，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沙沙声，这声音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动静，却也放大了心底的不安。
窝棚里，油灯的光芒在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愈发昏黄，几乎要被那无边的黑暗吞噬。周文斌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湿透的裤腿在地上拖出凌乱的水痕。每一次远处传来的、哪怕最微弱的引擎声或异响，都能让他猛地停下，竖起耳朵，心脏提到嗓子眼，直到那声音远去，才又失落地继续踱步。
“清澜姐，这雨都下大了……默哥他……他到底拿到东西没有？会不会被……”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那可能性光是想一想，就让他手脚冰凉。
顾清澜坐在角落里，没有像周文斌那样外露焦躁，但她紧握着那枚已然不再颤抖、而是开始出现轻微左右摆动的银针石盘的手，指节同样因用力而泛白。地底的“心跳”在陈默引发那场地鸣后，似乎进入了一种新的模式，不再稳定，带着一种压抑的、躁动不安的节律，如同被惊醒的巨兽在巢穴中辗转反侧。
“他会拿到的。”顾清澜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飘忽，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默哥既然看到了信号，就一定会去。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相信他，并且……准备好接应。”
“接应？我们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周文斌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哭腔。
“所以我们更要稳住！”顾清澜抬起头，目光穿透棚外无尽的雨幕，仿佛能望见那个在黑暗中独行的身影，“文斌，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乱。老葛给的药丸分你两颗，贴身放好。检查一下棚子周围，看看有没有容易被突破的地方。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的话像一根定海神针，让周文斌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他用力点了点头，开始默默检查窝棚那简陋的门闩和四周的棚壁。
而此刻的陈默，正如同雨夜中的一头孤狼，在棚户区这片危机四伏的丛林里潜行。雨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冰冷刺骨，却也让他的头脑异常清醒。他利用对地形的绝对熟悉，在狭窄的巷道、低矮的窝棚间隙、甚至散发着恶臭的排水沟中穿梭，巧妙地避开了一队队牵着狼犬、手持强光手电进行拉网式搜索的灰衣人。
他的目标明确——找到灰衣人的物资运输线。他推断，要进行如此规模的“投喂”和“计划”，他们必然有一个物资集散点，或者一条固定的运输路径。
雨水冲刷着地面的污秽，也冲刷着可能留下的痕迹。陈默的感官提升到了极限，眼睛捕捉着任何不属于这片区域的轮胎印（尽管在泥泞中很难分辨），耳朵过滤着雨声，试图捕捉重型车辆引擎的独特低频。
他像一道游移的阴影，从一个藏身点迅速转移到另一个。有一次，他刚刚缩进一个堆满废弃竹筐的角落，一队灰衣人就牵着犬从他刚才停留的巷口快步跑过，狼犬似乎嗅到了什么，在原地焦躁地打转，低声呜咽，最终却被雨水和复杂的气味干扰，被灰衣人强行拉走。
陈默靠在冰冷的、湿漉漉的竹筐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危险，近在咫尺。
他不能停留。继续移动。
终于，在绕过一片地势稍高、能够俯瞰部分区域的破败建筑群时，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在靠近棚户区边缘、一条相对宽阔（但也仅是相对）的土路尽头，隐约有车灯的光芒在雨中闪烁，那不是搜寻车辆来回扫射的探照灯，而是停驻的、相对稳定的灯光。
那里，似乎有一个临时设立的关卡或者检查点？旁边还停着两辆覆盖着帆布的卡车，帆布下轮廓坚硬，绝非寻常货物。
他的心猛地一跳。是那里吗？
他小心翼翼地借助残垣断壁和雨幕的掩护，向那个方向靠近。距离拉近，他看得更清楚了。那确实是一个临时哨卡，用沙袋和铁丝网简单构筑，四名荷枪实弹的灰衣人在雨中警戒，对偶尔经过的棚户区居民进行盘查。那两辆卡车静静地停在一旁，帆布严密，看不清里面，但车身沾满泥浆，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
运输线！这很可能就是其中一环！即便不是终点，也是一个重要的中转或检查节点！
狂喜只持续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凝重取代。如何接近？如何确认？如何破坏？哨卡守卫森严，硬闯毫无意义。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知道卡车的去向，需要知道他们的调度规律。
他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潜伏在距离哨卡百米外的一处废墟阴影中，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流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方向，记录着一切细节——换岗时间、车辆停留时长、是否有新的车辆到来……
时间在冰冷的雨水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四肢都有些僵硬时，哨卡那里似乎有了新的动静。一名灰衣人拿着文件夹，冒雨跑到卡车旁，与驾驶室里的人交谈了几句，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其中一辆卡车的引擎发动，缓缓调头，似乎准备离开。
它要去哪里？是前往塌陷坑方向？还是另一个集散点？
陈默的心脏再次收紧。他必须跟上！至少要确认这辆车的去向！
他深吸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豹子，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雨夜孤狼，目光锁定目标，即将再次启动，追逐着那可能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一线微光。
喜欢烟火人间：债务迷宫中的光请大家收藏：(www.071662.com)烟火人间：债务迷宫中的光小米免费小说网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