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斌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那个破败的阁楼上溜下来，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攀爬的费力，而是因为怀里那片皱巴巴的纸上，用木炭刻下的、歪歪扭扭的节奏记号。那不仅仅是几个符号，这是默哥用难以想象的方式，从敌人眼皮底下送出的情报！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像一道贴着墙根的影子，在棚户区迷宫般的小巷里快速穿行，躲避着偶尔晚归的行人和巡夜的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每一次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都让他如同惊弓之鸟，紧紧捂住怀里的纸片，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又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终于，窝棚那低矮熟悉的轮廓出现在眼前。他几乎是撞开门冲了进去，反手迅速将门闩插上，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文斌？” 顾清澜被他这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立刻从角落站起身，迎了上来，手中下意识地握紧了之前削尖用来防身的木棍。

“清……清澜姐……”周文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将怀里那张皱巴巴的纸片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摊开在微弱的油灯光线下，“看……默哥……默哥传出来的！”

油灯如豆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纸上那几行用木炭匆忙画下的、代表长短节奏的刻痕。它们简单，甚至粗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分量。

顾清澜凑近，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辨认着那些刻痕。她的眉头紧紧蹙起，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凝重。

“这是……某种节奏？”她抬起头，看向周文斌。

周文斌用力点头，压低声音，将自己在阁楼上如何意外看到仓库墙壁上那模糊影子的异常“闪动”，以及自己如何联想到陈默曾教过的一些传递节奏信号的方法，快速说了一遍。

“我看不懂这节奏具体代表什么，”周文斌的语气带着焦急和一丝挫败，“但默哥绝不会无缘无故冒这么大风险传递这个！这一定非常重要！”

顾清澜的目光再次落回纸上，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炭痕，仿佛能感受到另一端陈默传递信息时如履薄冰的紧张。她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

节奏……频率……地底……震动……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文斌，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挖出老人遗体时，在旁边也挖到过那种碎片，当时……好像脚下的土地，也有过一点点非常轻微的震动？”

周文斌一愣，努力回想，当时注意力全在老人和那诡异的塑料板上，对脚下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弱感觉并未在意。“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

“还有那个塌陷坑，”顾清澜的眼神越来越亮，“出现的时候，动静那么大……如果这节奏，代表的是某种……地底震动的频率呢？”

这个猜想让两人同时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周文斌再次看向那张纸上的节奏记号，短，短，长，停顿，长，短，短……如果将其视为一种震动模式……

“默哥是在告诉我们……地底下有东西在动？按照这个规律在动？”周文斌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而且，他特意传递出来，说明这震动可能不寻常，甚至……可能是某种征兆！”顾清澜补充道，脸色发白。她想起陈默被带走前，对那塌陷坑和地下结构的凝重表情。

如果地底那庞大的、诡异的结构并非静止，而是拥有某种“心跳”般的活动规律，甚至这规律正在发生变化……这意味着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这不再是简单的复仇或躲藏，他们可能无意中撞破了一个远超想象的、正在活动着的巨大秘密！而陈默，正身处这个秘密风暴眼的最中心！

“我们必须把这事弄清楚！”周文斌攥紧了拳头，之前因为陈默被抓而产生的无力感，被一种更庞大的危机感取代，“得知道这震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弄清楚？”顾清澜相对冷静，“我们靠近不了塌陷坑，那里被看得死死的。而且，这种细微的震动，普通人根本感觉不到。”

周文斌焦躁地原地转了两圈，忽然停下，眼睛一亮：“老葛！找老葛！他见识杂，鼻子灵，耳朵说不定也比一般人好使？而且他那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多，说不定有能派上用场的家伙事儿！”

顾清澜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老葛确实是目前唯一可能提供帮助，且相对可靠的人选。虽然风险依然存在，但事态似乎正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们必须冒险获取更多信息。

“天一亮就去。”顾清澜下定决心，“带上点东西，就当是……找他看‘风水’，或者打听哪里地基不稳。”她迅速想好了借口。

周文斌重重点头，将那张记录着节奏的纸片仔细折叠好，重新塞回最贴身的衣物里，仿佛那是什么关乎生死存亡的密函。

油灯的光芒在两人凝重而决绝的脸上跳跃。

仓库内，陈默并不知道自己的“影子密语”已被接收，更不知道周文斌和顾清澜正据此推断出惊人的可能性。

他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姿态，但全部的感官都如同张开的雷达，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变化。地底那规律震动，在之前那短暂的急促之后，似乎又恢复了原有的频率，但他敏锐地察觉到，那震动的“力度”，或者说传递到他指尖的强度，似乎比之前……增强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并且，空气中那股甜腥气味，虽然依旧淡薄，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时断时续，而是变成了一种持续存在的背景味道，如同某种缓慢释放的毒气，无声地浸润着这片空间。

外面那个灰衣人似乎并未察觉到这些极其细微的变化，依旧专注于他的屏幕和数据。

但陈默心中的警报却越拉越响。

变化已经发生，并且可能正在持续。

他就像坐在一个看似平静，实则内部压力正在缓慢积聚的火山口上。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姿势而有些僵硬的脚踝，骨骼发出极其轻微的脆响。他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等待着下一次可能出现的、传递信息的机会。

他需要知道外面的情况，需要知道周文斌和顾清澜是否安全，更需要将地底活动可能正在加剧的这个最新判断送出去。

铁幕之下，暗流汹涌。而地脉深处，那未知的“心跳”，正带着一种不祥的韵律，一声声，敲打着理智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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