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灰衣人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在凝固的空气里，激起无形的涟漪。周围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惊恐的、好奇的、茫然的，都聚焦在陈默和那两个突兀出现的灰衣人身上。

周文斌猛地踏前一步，几乎要挡在陈默身前，却被陈默一个极其轻微、却不容置疑的眼神制止了。顾清澜的手在身侧悄然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但她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担忧。

陈默站着没动，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他看着面前这两个如同机器人般冰冷精准的灰衣人，又越过他们，看向那个站在坑边、墨镜遮脸的高大男子。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纪律、力量和某种深不见底秘密的气息，让他明白，反抗或质问都是徒劳。

“理由？”陈默开口，声音在雨丝的沙沙声中，平静得有些异常。

“配合调查。”那灰衣人的回答如同预设好的程序，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陈默知道，这绝非普通的“配合调查”。这些人，这阵仗，这精准的指向……他们是为这塌陷坑，为这地下的东西而来。而自己，恐怕是因为之前的某些举动，或者仅仅是因为出现在这里，就被卷入了他们的视线。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

没有挣扎，没有多余的话。他抬手，再次按了按周文斌紧绷的肩膀，又看了一眼顾清澜，眼神交汇间，一切尽在不言中——稳住，等我。

然后，他迈步，跟着那两个灰衣人，朝着那几辆迷彩越野车走去。雨水打湿了他的背影，在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了一行清晰的脚印。

周文斌眼睁睁看着陈默被带上中间那辆车，车门“嘭”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内外。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攥得死紧，一股无力感和愤怒交织着涌上心头。

顾清澜轻轻拉了他的衣袖一下，低声道：“文斌，别冲动。”

王老五和他那几个联防队员，此刻更是大气不敢出，缩在人群边缘，看着那几辆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越野车，脸上满是敬畏和恐惧。

为首的高大男子见陈默被带上车，似乎通过耳麦又下达了指令。几名灰衣人开始更加明确地清场，语气强硬，不容置疑。围观的人群在这些明显不好惹的人面前，终于彻底散去，只是离去时，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和深深的疑惑。

高大男子最后看了一眼那巨大的塌陷坑，以及坑底若隐若现的诡异结构，墨镜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转身，利落地上了另一辆车。

引擎轰鸣声再次响起，三辆越野车调转方向，碾过泥泞，很快便消失在棚户区杂乱建筑的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坑。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周文斌和顾清澜站在原地，直到那车队彻底看不见踪影，才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般，缓缓松了口气，但心却悬得更高了。

“默哥他……”周文斌声音沙哑，带着后怕和愤怒。

“他们不像是一般人。”顾清澜打断他，眼神锐利地扫过周围，确认无人注意他们，才压低声音道，“先回去。”

两人沉默地往回走，脚步沉重。雨水冰冷，却比不上他们心底泛起的寒意。陈默被带走，如同主心骨被抽离，窝棚那方寸之地，此刻显得无比空旷和不安。

回到窝棚，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和窥探，两人却谁也没有说话。棚内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

周文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柴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妈的！那帮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带走默哥！”

顾清澜没有阻止他，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水，慢慢喝着，试图压下心中的慌乱。她的目光扫过棚内，忽然，她的动作顿住了。

她慢慢放下水瓢，走到陈默平时睡觉的那个角落，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铺着的干草。

“文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来看。”

周文斌凑过去，顺着顾清澜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干草铺的边缘，有几处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压痕和翻动痕迹，虽然被人小心地掩饰过，但在顾清澜细心的观察下，还是露出了马脚。

有人进来过！

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过他们的窝棚！

周文斌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猛地起身，迅速检查了棚内其他地方。储存所剩无几粮食的角落，堆放杂物的破箱子……都有被翻动过的迹象，手法专业而隐蔽，若非顾清澜心细，几乎难以察觉。

对方的目标是什么？是那些碎片？还是那枚徽章？或者……仅仅是搜查陈默的底细？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两人脚底直窜头顶。

陈默被不明身份的灰衣人带走，窝棚又被神秘人潜入搜查……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实——他们，包括死去的老人和那地下的秘密，早已被一双甚至几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牢牢盯上了！

地火显露，引发的不仅仅是恐慌，更是潜藏在更深处的、汹涌的暗流。

而这暗流，正以惊人的速度，将他们这艘小小的破船，卷向未知而危险的漩涡深处。

周文斌和顾清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悸和决绝。

默哥不在，他们必须稳住，必须想办法。

风雨未停，暗夜漫长。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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