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怎么办呢？

打又打不过，谈心还容易把自己谈进去，最后莫名其妙妥协。

他是真的拿这种天然直球选手没有一点办法。

只能接受了。

手心的伤口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那粉嫩的新肉让他想起了自己脚上那些愈合过快的伤口。

树叶鞋穿着不舒服，最近赶路又不需要他亲自走路，墨白便把做草鞋的事情放到了一边。现在他站在烛月特意为他准备的石块上，只觉痒意顺着手心传到了脚底。

酥酥麻麻，一股热浪从身体深处升腾，毫无阻碍地冲上头顶。心跳骤然加速，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在墨白拥有衣服之后，这种感觉被遮蔽了许久。甫一出现，毫无心理准备，强烈的冲击瞬间让他腿脚发软。

人在煎熬中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就在墨白以为自己要承受不住的时候，烛月抬起了头。

伤口彻底愈合，烛月松开手，接过肉片。他将肉片放在手心，湿润的血液沾染皮肤，看得墨白眼角控制不住地抽动。

“你小心点，本来也没多少血。要是弄没了我还得……”

分明是好心提醒，却在烛月转头之后瞬间收了声。那双金蓝异瞳分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温柔依旧平静，墨白却从中感觉到一丝异样。

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烛月也回了他一个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反而因为他纤长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与此同时，他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像是把什么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可真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见烛月收回目光，一语不发地低头朝着河边走去，墨白没忍住在心里吐槽。

当他发现烛月只是站在河边发呆，迟迟不肯将肉片丢进水中时，一股凉意突然窜上他的脊梁。

等等。

这哥们不会是要把玩意吃了吧？

别吧？别这么变态吧？

墨白已经有些不忍直视，他又不好开口，万一烛月没这个想法岂不是尴尬了？

眼不见为净，他直接别过脸，假装望天。等到耳边传来水花溅起的声音时，他才如释重负般转过头。

三条失去了头的黑鱼整齐地放在地上，烛月握着他的骨匕，动作利落地划开鱼腹，掏出内脏。有混杂着水珠的鱼血飞溅到他脸上，为他那张完美的侧脸平添了几分野性的锋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病态感。

明明烛月的动作十分正常，但墨白就是莫名觉得，他下手的力量比平时重，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泄愤意味。

……算了，不管了。

吃饭重要。

他们在这边惬意享用食物，不远处那头饱受折磨的庞然大物，正疲惫不堪地阖上眼。然而，就在它以为终于能获得片刻安宁时，那熟悉的、令人憎恶的破空声再次袭来。

它瞬间睁眼，凭着本能朝着石块飞来的方向狠狠咬去

石块瞬间被咬成碎片，锋利的牙齿疯狂摩擦，刺耳至极的声音像是要钻进人的身体，渗入骨缝。

躲在巨石后面，墨白以为霸王龙还要待在原地，正想再来一次，就见它缓慢又沉重地站起身，朝着他们的方向一步踏出。

这一步打破了之前僵持的气氛，霸王龙的第二步迈出之时，猛然加速，那如山的身体伴随着地动山摇向前冲，它像是已经锁定了石块飞来的方向，猩红的双眼死死锁定巨石，血液混杂着唾液从嘴角滑下，腥臭的味道随风飘散，让墨白差点窒息。

早在霸王龙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烛月就卷着他和弹弓跑路。他们以逸待劳一上午，吃饱喝足，与时刻忍受骚扰的野兽的状态天差地别。几乎就是几个呼吸间，那酒红色的蛇躯就再次隐没在绿色中。

霸王龙扑了个空，只能泄愤似的击碎巨石。无数小石块飞溅，有些甚至砸到了它的头顶。

极致的愤怒撕毁了最后的理智，它开始疯狂地摧毁周围的一切树木藤蔓，直到力竭才勉强停下。而此时方圆数米内，已然看不到一棵完整的植物。

“啧啧啧，这破坏力真是惊人。”墨白和烛月躲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冠里，借着草木气息隐藏。他们还处在霸王龙的警戒范围内，只是它自己发狂，导致能够感知能力下降大半。

“就这种大型野兽，要是不杀掉，等到它恢复体力，到时候这一整片树林都要遭殃。”墨白折了一根树枝，一片片揪着上面的树叶，说得义正词严：“这种不稳定的炸弹留在世上也是祸害，咱们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烛月沉默注视着那根快要秃了的树枝，又看了看墨白那副理直气壮、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模样，最终将到了嘴边的实话憋了回去。

其实大型野兽平常也很爱护树木的。

它们知道野兽需要依靠树林生存，为了食物和生存，它们通常会根据树林来划分地盘。需要进食的时候，它们就会到固定的狩猎场捕猎。

不过说到底，也是这个大型野兽倒霉。首先是因为地震导致它被迫迁徙，好不容易定居下来，还在捕猎的时候被兽人打伤。

而现在，更是一刻都闲不下来。它睡觉就是召唤条件一样，只要一闭上眼，那石头就跟召唤兽似的保准出现。大概是因为召唤技能级别低，导致每个石块的大小、飞来的方向、飞行的速度都不尽相同。

赶又赶不走，捉又捉不住，跑又跑不过，真可谓是顶级折磨。

“糟了。”墨白看着手上的树枝，那里只剩下了一片树叶。烛月心里一紧，以为墨白漏掉了什么事情，连忙询问，就见墨白将树枝举起，认真道：“不睡觉。”

“啊？”

卷着墨白腰身准备跑路的蛇尾僵住，烛月看了看树叶又看了看墨白，本着“墨白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努力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明白这其中的关联，只能带着几分茫然地重复：“不睡觉？”

“对啊。”墨白将那个独苗树叶揪掉，手指一松，那根树枝就在烛月的注视下从树冠上信仰跃下，落到地上，就如同水落进水，融入在一片枯枝中。

“我算过了，这个野兽今天下午都不会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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