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和烛月一直在紧张地观察着火焰外围的动静。当狂暴的兽群终于被滔天大火烧开一条狭窄的通道时，烛月没有丝毫犹豫，蛇躯如一道离弦的利箭，猛地疾射而出。

逃跑的烛月与平时赶路时完全不同，为了在疯狂的兽群中寻找缝隙，他的蛇头不再追求平稳，而是以一种近乎狂暴的姿态左右突进、上下翻腾。墨白只感觉自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孤舟，被巨大的力量抛起又落下，强烈的失重感和眩晕感猛烈冲击着他的感官。

如果不是藤蔓的存在，恐怕他早就被甩了下去。

他一只手紧紧抓着身上的蛇蜕防止被风吹跑，另一只手握着猫黑防止意外。火焰的温度被蛇蜕隔绝了大半，但残余的热浪和此刻生死时速的惊险，仍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口沸腾的油锅，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能做的，只有保护好自己与猫黑。

烛月的身体灵巧得不可思议，他将蛇类的柔韧与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巨大的蛇躯在混乱拥挤的野兽缝隙中穿梭，每每在毫厘之间避开致命的爪牙，趁着它们被大火烧得自顾不暇时，向着山下迅速穿行。

火焰还未燃至山脚，聚集在这里的野兽虽也焦躁，却远未达到山腰上那些同类的疯狂程度。当烛月如同煞神般冲下来时，它们立刻凭借着本能，嘶吼着围拢过来，将四人困在正中。

望着那近在眼前的出路，烛月停下滑行，剧烈地喘息着。他不断调整呼吸，积蓄着体内最后的力量。

来不及等到火焰燃下来的那一刻了。

此时此刻，想要活命，唯有一战。

察觉到烛月停下，周身的灼热感消退，墨白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下一秒，直接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充满疯狂与贪婪的兽瞳。

那野兽在看到墨白之后，竟像是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刺激，猛地高高仰起头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声音里饱含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与杀戮**。

它的眼白迅速被狰狞的血丝占据，转眼变得一片通红，前爪焦躁地刨着地面，泥土飞溅，已然进入了狂暴的攻击状态。

“这是……冲我来的？”

墨白心中涌起巨大的不解，难道是他对于野兽有特别的吸引力？

可这说不通啊，他之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野兽，甚至还独自遇到过猛犸象长角兽这种中型野兽。

他不觉得这两头野兽当时没有发现他，但很显然，当时的墨白因为太过弱小被它们忽视了。如果他真的对野兽有吸引力，那么那两头野兽就应该合起伙来捉他，而不是让他坐收渔翁之利。

之后他也遇到过鱼、野山鸡，当时陪同在他身边的兽人力量不强，它们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明明烛月比猫一、犬白强了不知多少个档次，那些野兽却一反常态地想要吃了他？

墨白想不明白，烛月则在注意到那野兽的眼睛后，双眸中的颜色瞬间变暗。在所有人和兽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率先出手，尾巴如同利刃，以肉眼不能捕捉的速度直直地刺穿了那个野兽的头，并且毫不留情地拔出。

鲜血顿时四处飞溅。

血腥味瞬间刺激了周围的兽群。它们反应极快，立刻咆哮着一拥而上，挥舞着利爪、尖角和各种天生的武器，从四面八方朝着烛月发起了猛攻。

烛月蛇身高高昂起，灵巧地躲过第一波合击，巨大的蛇尾再次化作死神的镰刀，横扫劈砍，精准而高效地又结果了两头野兽的性命。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简洁流畅，绝不拖泥带水，只要出手，必定一击毙命。

近距离观赏了烛月的战斗过程后，墨白突然觉得让他赞叹的猛犸象和长角兽的战斗就是在过家家。

不过纵使烛月很强，也在尽量节省自己的体力，但他已经战斗太久了。

无尽的车轮战让他的动作逐渐迟缓，嘴里的泽冕让他在战斗中自断一臂。不知是从哪一次闪避中积累的微小偏差，一点一点的疲惫累积，最终引发了致命的质变。

一头中型野兽从烛月的死角发动了攻击，这次，他避无可避。

硬碰硬，他必定会松开泽冕，那么泽冕必定会死。

但泽冕……

这两天，墨白与泽冕相处和交谈的所有细节，烛月都默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墨白对泽冕的在意，也时常能听到他们在谈论他听不懂的东西。

他知道，对于墨白来说，泽冕很重要，因为泽冕知道很多南方部落的情况。他也知道，墨白在知道泥器的存在时，对南方部落有了极深的警惕。

如果泽冕出事，那么他们就会丧失主动，信息也会就此消失。

电光石火之间，烛月眼中闪过无数挣扎，最终化为一片决绝。

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既保全泽冕的情况下，也能带着墨白安全离开！

他下定决心，眼神瞬间变得如同万年寒冰。面对那致命的攻击，他不再试图做徒劳的闪避，而是绷紧鳞片，准备用身体硬生生扛下这一击，以此为代价，换取一个反击并彻底撕裂包围圈的机会。

他看得很清楚，只要能够击倒这头野兽，那么他就能够逃出包围圈！

“烛月！！”

墨白见烛月一动不动，感觉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他看得很清楚，如果烛月接下这一击，那么他的蛇躯又会留下一个巨大的伤口！

这个伤口的位置，如果变回人形，就是在腹部。

这太危险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放开泽冕？

墨白无法理解烛月的坚持，但他此刻只知道自己不想看到烛月出事。

不管是因为烛月能够提供毒液，还是烛月是此行必不可少的战斗力，亦或是别的什么，他都不想再看到烛月受伤。

就在烛月做好攻击准备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墨白的呐喊。

“放弃泽冕！！”墨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因极致的惊惶而撕裂变调，“咱们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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