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费了一天时间赶路，回到部落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狮旺与下一组狩猎队交接之后，虎啸便带着兽人们开始在广场上分配猎物。

“墨白！哦不对，巫！”狮九来到部落广场时，一眼就看到了被烛月抱着的墨白。他是上一组狩猎队的成员，回到部落后才得知，他们拥有了第二位巫。

作为墨白的邻居，狮九自觉比其他兽人更了解墨白，对部落这个决定举双手赞成，甚至与有荣焉。

只是当他兴冲冲想去道贺时，才发现墨白竟跟着烛月外出狩猎了。

这一盼就是快四天，好不容易见到人回来，狮九迫不及待地就冲了过去。可跑到近前，那双沉静的黑眸望过来时，狮九高涨的情绪莫名收敛了些许，脚步也下意识地放慢了。

那头卡其色的短发间，一对毛茸茸的兽耳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微微抖动，泄露了他的激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狮九，好久不见。”墨白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脸上泛起温和的笑意，主动挥了挥手，“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大事……”狮九微微低下头，有些不敢直视墨白，声音也低了几分，“就是想……”

“没事的话，就帮我们领一下肉吧。”烛月冷不丁地打断了狮九未尽的话语，“小白有些累，我需要带他回去休息，对吗？”

墨白确实也想着赶快回去看看他的灶台、木炭和果酒怎么样了，便点点头：“是的，有点累了。麻烦你了，狮九。”

他示意烛月往前走了几步，伸手自然而熟练地揉了揉狮九的头发和那对兽耳，带着安抚的意味。

这下瞬间点燃了狮九的热情，那点微妙的距离感荡然无存，他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大声应道：“好！包在我身上！”

他开开心心地顶着兽耳跑去排队，有人好奇问他为什么露着耳朵，狮九便挺起胸膛，如同炫耀绝世珍宝般，得意洋洋道：“巫摸过的，巫手法很好，你们没体验过吧？羡慕吧？”

“你找抽，你有病吧？”

“狮九你是不是皮痒了？”

“可恶啊，为什么当初住在巫隔壁的不是我！”

“早知道我就早早去挖洞了，现在左右都被占了，哎。”

理所当然的，他收获了一堆羡慕嫉妒恨的白眼和拳脚。但狮九全然不介意，依旧嘻嘻哈哈，因为他清楚，在崖山部落，想要经常帮墨白做事，可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毕竟有个烛月正在旁边寸步不离地守着呢。

墨白被烛月抱着，首先来到了掩埋木炭的土坑旁。确定已经完全冷却后，墨白小心地敲开表面干硬的泥壳。

只见那堆木炭整体呈现深黑色，带有类似金属的亚光光泽。敲断后，内部和外部的颜色均匀一致。外观基本保持了木材原来的形状和纹理，表面出现了均匀的、细小的收缩裂纹。整体结构完整，没有酥软粉碎。

“怎么样？”烛月的手不自觉握紧，他知道墨白对这些木炭给予了很高的期待，如果失败，恐怕墨白会很伤心。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墨白将放在坑旁边的背篓拿过来，将木炭小心装进去。

“看起来？”烛月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里的保留，蹲下身一边帮忙一边追问：“所以是还不确定吗？”

墨白点头：“嗯，还要点燃试一试。”

将这一篓成果带回山洞，烛月引燃火种，将一小块木炭点燃。火苗稳定而清澈，几乎看不到任何烟雾，只有热量静静地扩散开来。

见此情景，墨白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这次实验很成功，这些木炭质量都很不错，完全可以推广到部落里，让大家都用上。”

“有了木炭，大家在冬天的取暖就不是问题了。”

在之前他们烧火的时候，烛月虽然看过木炭，也用过炭笔，可他没有想到，这种黑黑的木炭竟然也可以点燃，还明显能够感觉到火焰温度比木材燃烧的时候高。

最重要的，他们只是用了一块很小的木炭，竟然比那些大很多的树枝燃烧的时间长很多。

烛月终于意识到墨白为什么这么在意木炭了。

“这背篓里的木炭你去拿一块送到公共大洞，让猫九布置下去。”墨白站起身，来到灶台前，“步骤你都知道，烧制的过程也不困难。虽然夏天烧炭有点不合时宜，但部落里这种日常用品储备太少，我们需要早早为雪季做准备。让大家辛苦一些。”

兽人们最不怕的就是辛苦，为了活着，为了不怕雪季，他们能玩命干到力竭晕倒。

“好，小白。”烛月上前一步从背面抱住了墨白，这个拥抱不同于以往的嬉闹或依赖，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意味：“虽然你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但是我还是想说……”

“谢谢你。”

短暂的停顿后，一个清晰的字眼落入墨白耳中。

“巫。”

这是烛月第一次用这个称谓称呼墨白。那清朗的少年音，将这个承载着责任与荣耀的字眼，念出了一种近乎虔诚的、独属于烛月的温度。与其他所有人带给墨白的感觉，都截然不同。

身后传来烛月离开的脚步声，墨白下意识抬手攥住胸口处的衣物，呼吸有些急促。

这感觉太不好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失控。

墨白转过身，看向烛月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

“可能这就是好兄弟间的情谊吧。”

他读过不少古书，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桃园三结义”。因为他始终是一个人，什么亲情友情爱情全都没有感受过，也没有与任何人产生羁绊，所以他十分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宁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那些能够自由自在生活的人，为了其他人献出自己的生命，不傻吗？

现在，他好像懂了。

烛月确实会为了救他，不顾自己的生命。

而他，好像也确实不愿意烛月，死在他的面前。

之前，确实单纯是为了烛月的毒液。

现在，更多是因为不想让烛月这个人，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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