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在残碑的微光与墨莲的清香中无声流转,转眼已是两月之后。
新生的墨莲早已凋谢,化作滋养大地的精纯灵韵。残卷斋的废墟被尽力清理、修缮,断壁残垣间勉强撑起一个能遮风挡雨的简陋棚架。苏玄青被安置在棚内一角,呼吸微弱却平稳。他面色依旧苍白如纸,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更深了,仿佛沉眠的灵魂仍在与某种无形的枷锁搏斗。偶尔,他搁在薄被上的指尖会极其轻微地抽搐一下,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动。
陆砚舟盘膝坐在残碑下,青铜点星笔横放膝头,笔尖星芒黯淡,却比两月前凝实了一丝。他闭目调息,试图梳理体内因强行催动“万象归元”而变得如乱麻般纠缠的驳杂灵韵——万家生灵气、画皮刻章的邪异残留、初代守护意志的金辉碎片……每一次灵力流转,经脉都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提醒着他根基的损伤与那缕白发的由来。
江白鹭倚靠在一根新立的粗糙木柱旁。她左臂的伤口被仔细包扎着,蚀文黑气虽被墨莲净化的灵韵压制,不再蠕动如活物,但那道深可见骨的创口愈合得极其缓慢,边缘泛着一种不祥的暗沉色泽。更让她心头沉甸甸的,是心口那枚淡得几乎看不见、却顽固存在的暗红桃瓣印记。它像一枚冰冷的烙印,无声诉说着与满城昏迷者同源的诅咒。她目光扫过棚内沉睡的苏玄青,又落在碑下静坐的陆砚舟身上,最终投向棚外墨渊城方向。城中虽已恢复基本秩序,但劫后的死寂与压抑,如同厚重的铅云,沉沉压在每一个角落。
夜,深了。子时刚过。
残卷斋上方,厚重的阴云彻底吞噬了最后一缕星光。整个天地沉入一片粘稠得化不开的墨色里。死寂笼罩着墨渊城,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野狗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旋即又被更深的寂静掐灭。
就在这时,玄圭残碑那弥合了桃瓣的浅痕处,毫无征兆地,一抹极其暗淡、近乎粘稠的血光幽幽亮起!这光芒微弱得如同鬼火,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污秽与邪异!
墨渊城各个角落,所有家犬野狗,如同被滚油泼身,骤然爆发出撕心裂肺、充满极致恐惧的疯狂吠叫!无数犬吠声浪瞬间撕裂死寂,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炸裂的绝望狂潮!
“来了!”棚内,陆砚舟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如电,瞬间驱散了疲惫。他一把抄起膝头点星笔,霍然起身!几乎同时,江白鹭也绷紧了身体,右手闪电般按上腰间的雁翎刀柄,刀鞘与护手摩擦发出短促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护住苏师!”陆砚舟低喝,一步抢出棚外。江白鹭毫不犹豫,身形一晃,已如一道绷紧的弓弦,稳稳守在苏玄青卧榻之前,长刀半出鞘,寒光映着她冷冽如霜的侧脸。
斋外空地,三道惨白的身影如同从地底渗出的浓雾,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残碑十丈之外!他们身着毫无杂质的雪白长衫,脸上覆盖着空白一片、没有任何五官轮廓的惨白面具,在浓墨般的夜色里,散发出非人的冰冷气息。
正是无字楼影卫!甲九、甲七、甲五!
三道身影没有丝毫迟疑,齐齐双手结印!手势诡异扭曲,指尖翻飞带起残影,一股令人作呕的阴冷灵韵瞬间弥散开来!
“敕!”一声非男非女、毫无起伏的冰冷敕令,从三张空白面具下同时迸发!
地面剧烈震动!以三道影卫为中心,残卷斋周围的大地如同沸腾的墨池,无数粘稠、蠕动、散发着浓郁腐朽气息的漆黑“液体”破土而出!那根本不是水,而是由亿万细密如蝇头、扭曲如蛆虫的蚀文篆字汇聚而成的恐怖黑潮!它们相互缠绕、吞噬、翻涌,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仿佛亿万饥饿的毒虫在啃噬着地面!
黑潮冲天而起,瞬间化作三道数丈高的污秽浪头,带着吞噬万物的死寂气息,朝着残卷斋、朝着那方玄圭残碑、朝着棚架内的人影,狠狠拍下!
千钧一发之际,残碑浅痕处金芒微闪,一道覆盖整个残卷斋范围的淡金色光网瞬间浮现!这是陆砚舟借残碑之力,耗费心力布下的守护结界!
然而——
污秽黑潮巨浪狠狠撞上光网!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冰面上般令人心悸的腐蚀声!那淡金色的光网仅仅支撑了一息,接触黑潮的部分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软化、穿孔!密密麻麻的蚀文篆字,疯狂啃噬、污染着构成结界的纯净灵韵!
“咔嚓!”一声脆响,如同琉璃碎裂!守护光网轰然溃散,化作漫天黯淡的金色光点,瞬间被翻涌的黑潮吞噬殆尽!
“吼!”棚架阴影里,一直警惕匍匐的墨獒墨影,眼中凶光暴涨!它化作一道凝实的墨色闪电,悍然扑向左侧浪头边缘,獠牙巨口张开,狠狠咬向黑潮中一个翻涌的模糊人影!
墨影的利齿深深嵌入黑潮!然而,那被咬中的“人影”瞬间溃散成更细密的蚀文虫群!无数蠕动的篆字顺着墨影的獠牙、口鼻,疯狂向它体内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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