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昏黄的光晕在苏玄青灰败的脸上跳跃,老人胸口的青石砚散发着最后一丝温润光晕,顽强地吊住那缕游魂般的气息。另一侧,江白鹭依旧昏迷,那条新生的、流淌着暗金光泽的雷击枣木手臂搭在床沿,掌心镶嵌的青石碎片光芒微弱地一闪、一烁,如同沉睡中微弱的心跳。
鲁雄收拾工具的动作停顿了。他粗粝的手指,正死死按在义肢手腕内侧那片天然生成的弦状木纹上。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住,死死锁在桌案一角——那里,躺着从地宫带回、布满裂痕、彻底失去光泽的焦尾琴轸。那片弦纹的走向、弧度、甚至细微的转折,竟与焦尾琴轸上雕刻的纹路分毫不差!
“鲁师傅?”陆砚舟敏锐地捕捉到鲁雄骤然绷紧的脊背和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强撑着出声询问。
鲁雄猛地收回手,脸上惯常的沉静被一种近乎惊骇的凝重取代。“陆师傅,”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闷雷,粗大的手指指向那片木纹,又指向焦尾琴轸,“看这纹!看那琴轸!一模一样!绝非巧合!”
陆砚舟的心猛地一沉,挣扎着挪到桌边,拿起冰冷的焦尾琴轸。灵犀之眼虽因过度透支而模糊,但指尖的触感与残存的视觉记忆瞬间重叠——鲁雄的判断没错!这雷击枣木上的天然纹理,竟与这上古琴轸的人工雕纹严丝合缝!仿佛它们本就是同根同源!
“这雷击枣木…司正大人开库房所赐,乃是百年前墨渊城西‘栖凤坡’上,一株于惊蛰春雷中烬毁的老枣树心材…”鲁雄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而这焦尾琴轸…出自上古遗迹地宫…两者相隔何止千年万里?怎会有如此印记?”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墙角那块古朴沉默的残碑,一个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道…是它?是这块碑…在牵引?”
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陆砚舟捏紧了冰冷的琴轸,目光也投向残碑。残碑的秘密,如同墨渊城深沉的夜,浓得化不开。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沉重的寂静。床榻上,一直气息奄奄的苏玄青,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灰败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潮红,嘴角溢出带着黑气的血沫。
“苏老!”陆砚舟大惊失色,扑到床边。老人浑浊的眼睛竟在此时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缝,眼神涣散,却死死锁定陆砚舟,枯槁的手颤抖着抬起,指向墙角残碑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
“碑…玄圭…照…快!”他用尽最后力气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眼神里是近乎燃烧的急切,“真相…就在…里面!看清…它!”
陆砚舟瞬间明白了。他踉跄着冲到墙角,在苏玄青散落的物品中飞快翻找。一块巴掌大小、温润如玉的灰白色石片入手——正是那块在坍塌地宫中寻获的玄圭母盘残片!
他毫不犹豫,将残片紧握在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残碑前。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榨着几乎枯竭的灵韵,将其疯狂注入手中的玄圭残片!
嗡——!
残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那光芒纯净、浩大,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古老气息,如同一柄无形的光剑,狠狠刺向古朴的残碑!
光芒触及碑体的刹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粗糙厚重的石碑,在炽白光芒的照射下,竟如同投入水中的墨块,瞬间变得半透明!碑体深处,隐藏的核心景象再无遮拦,**裸地呈现在陆砚舟眼前——
那不是预想中扭曲的蚀文怪物。
那是一段脊椎!
一段如同巨大水晶矿脉般、通体流转着深邃幽暗光泽的脊骨!它被一种无法言喻的伟力硬生生嵌在碑心,构成了残碑真正的“髓”与“魄”!幽暗的脊骨并非死物,其内部无数细密的蚀文如同活物般蠕动、尖叫、疯狂地冲击着束缚!
而束缚它的,是九条纯粹由金色光芒凝聚成的锁链!锁链并非金属,而是由无数细密繁复、流动不息的古老篆文符咒编织而成!它们如同九条咆哮的金龙,死死缠绕、贯穿、捆缚着那段脊椎!金色的符文锁链与幽暗的蚀文激烈地搏斗、撕咬、湮灭!每一次碰撞,都无声地释放出足以令神魂颤栗的能量波纹!那搏斗的韵律,沉重、古老、带着无尽的悲壮与决绝,正是陆砚舟一直感受到的、来自残碑深处的“心跳”!
“缚圣金锁…蚀文源骸…”苏玄青虚弱嘶哑的声音如同呓语,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看清…那脊骨…是谁的?”
陆砚舟的灵犀之眼死死锁定那搏斗的核心。在金色锁链与蚀文黑光最激烈的湮灭点,他捕捉到一丝微弱却坚韧无比、与锁链同源的金色意志!那意志纯粹、浩瀚、带着一种不惜燃尽自身也要镇压邪魔的决绝守护之意!
“是…守墨人?!”陆砚舟失声惊呼,答案如惊雷炸响在脑海。
“是…吾辈…先祖!”苏玄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悲怆,“初代…大守墨!以身…为器!化骨…为碑!将蚀文之主…残存…永镇…于此!”他激动地想要撑起身体,却引来更剧烈的咳嗽,“无字楼…所谓圣主…正是被封印的…蚀文之主!他们…要夺回的…是这源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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