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亡撕裂了空气,数以万计的幽蓝冰棱带着冻结灵魂的尖啸倾泻而下。水墨江河的屏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凝结的幽蓝冰壳寸寸加厚,奔流的水光被死死禁锢,画卷边缘的裂痕疯狂蔓延。青石墙障更是重灾区,在极致寒气的侵蚀下,巨大的岩石结构脆如薄饼,大块大块的冻裂、崩碎,碎石混合着冰渣簌簌坠落,防御圈肉眼可见地急剧缩小。
“癸亥年督水监!”
那七个金线绣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陆砚舟的灵犀之眼深处,更烫在他的神魂之上。万年前滔天洪水、官员绝望悲吼的幻象碎片,与眼前这尊被怨念和蚀墨扭曲的战傀左臂上的靛蓝残片,瞬间重叠,巨大的荒谬感与悲怆感海啸般冲击着他的心神。
“吼——!” 战傀的咆哮带着被亵渎的狂怒,胸腔中的《禹贡》残片搏动得如同失控的心脏,血光与墨气翻涌得更加狂暴。它双臂高举,引动着头顶那片毁灭性的幽蓝寒域,更多的冰棱在疯狂凝结,势要将浮木上渺小的抵抗彻底碾碎。
“稳住!”陆砚舟嘶声厉喝,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点星笔在指尖爆发出刺目的灵光。笔锋疾舞,不再是防御,而是凌空勾勒出数枚繁复的“固”字符文,狠狠拍向摇摇欲坠的青石墙障核心节点。符文融入石壁,如同注入一股强心剂,暂时延缓了崩塌的速度,碎石崩落的势头稍减。
另一侧,江白鹭的情况却越发凶险。右臂被那诡异的蚀文寒力侵入,整条手臂覆盖着厚厚的白霜,麻木僵硬得如同冰雕。更要命的是,左臂那沉寂的蚀纹被这同源的阴寒力量彻底激怒,如同无数烧红的细针在血肉筋骨中疯狂攒刺,冰火交织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紧咬的牙关渗出鲜血。她左手死死扣住右腕,试图稳住几乎脱手的雁翎刀,刀身上黯淡的金光在幽蓝冰棱的持续攒射下明灭不定。
“啧,脏东西!”画皮娘子带着怒意的轻叱传来。她肩头那道被冰棱擦过的墨痕,深黑色污渍顽固地盘踞在玉白的肌肤上,甚至隐隐有细微的蚀文纹路在污渍边缘蠕动。她指尖的绯红光芒死死压制着污渍的扩散,但每一次冰棱破空的尖啸,似乎都让那污渍产生一丝恶意的共鸣,牵扯着她的心神。
一道格外粗壮、尖端凝聚着暗沉蚀文的冰锥,如同窥伺已久的毒蛇,骤然穿透了水墨屏障一处被反复冲击的薄弱点,它没有射向任何人,目标竟是四人脚下的巨大浮木。
“不好!”陆砚舟瞳孔骤缩。一旦浮木被毁,他们将彻底暴露在剧毒沼泽之中,任人宰割,他笔锋急转,一道“御”字符文仓促迎上。
冰锥与符文相撞,蚀文爆开,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瞬间污染、削弱了符文的灵光。冰锥虽被炸偏了方向,但残余的力道依旧狠狠贯入浮木边缘。
沉闷的碎裂声让人心胆俱寒,坚硬的浮木边缘被炸开一个脸盆大小的缺口,墨绿色的剧毒沼泽污水疯狂倒灌而入,刺鼻的腥臭和**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脚下的立足之地剧烈倾斜晃动。
“啊!”江白鹭本就立足不稳,剧痛之下平衡顿失,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那个被炸开的破口方向踉跄滑去,冰冷的污水已经溅上了她的靴尖。
“白鹭!”陆砚舟目眦欲裂,点星笔脱手飞出,笔尖灵光暴涨,化作一道金色绳索,电射而出,堪堪缠住江白鹭的腰身,将她猛地拽离了破口边缘。巨大的拉扯力让陆砚舟也闷哼一声,气血翻涌。
就在这千钧一发、心神剧震之际,陆砚舟腰间悬挂的青石砚,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低沉的嗡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响彻在陆砚舟的识海深处。原本温润沉寂的青石砚,此刻表面竟自行流淌起一层温润如水的玉质光泽,砚池中那取自笔冢、用以稳定画皮娘子魂体的“定魂墨”,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深潭,骤然荡漾起一圈圈深紫色的涟漪。
这涟漪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时空的安抚力量,无视了狂暴的冰棱暴雨和翻涌的怨气墨潮,精准地、轻柔地拂过战傀胸腔内那枚疯狂搏动的《禹贡》残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陆砚舟的灵犀之眼骤然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这痛楚并非来自物理的冲击,而是无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绝望的哭喊、濒死的哀嚎,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了他的识海,那是被洪水吞噬的黎民,是力竭倒毙在堤坝上的民夫,是家园尽毁、妻离子散的滔天怨愤,这些声音,并非来自外界,正是源自那枚《禹贡》残片最深沉的烙印。
在这淹没一切的悲鸣狂潮中,灵犀之眼的视野陡然切换。
不再是冰冷坚硬的甲胄与蠕动的蚀墨。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浑浊滔天的洪水,巨浪如同发狂的山峦,狠狠撞击着一道摇摇欲坠的巨大堤坝。堤坝之上,无数蚂蚁般渺小的人影在绝望地奔逃、哭喊、被浊浪无情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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