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光斑,照亮了满目疮痍。陆砚舟背靠着冰冷的紫檀木柱滑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刺痛。舌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强行催动血墨的反噬如同无数细针在经络里攒刺,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那支点星笔静静躺在他手边不远处的污渍里,原本温润的笔杆此刻黯淡无光,笔尖凝聚的星点更是微弱如风中残烛,仿佛轻轻一吹就会熄灭。陆砚舟苦笑,这宝贝怕是要在青石砚上温养个三天三夜才能缓过来了。
另一边,江白鹭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背对着他,站在那幅引发一切的《墨龙吟》古帖前,身影在狼藉中显得格外挺拔孤峭,却也透着一股强撑的僵硬。她手中那柄布满蛛网般裂纹的雁翎刀,此刻更像是一件凄凉的遗物,被随意地插在脚边碎裂的地砖缝里。她正用一块干净的布帕,小心擦拭着手上沾染的墨渍和些许干涸的血迹,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处理最精密的证物,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同样濒临极限的状态。
“喂,江大人,”陆砚舟有气无力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审问完了?你家主人怎么说?”
江白鹭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带着战斗后的微哑:“赵员外?吓破了胆,语无伦次。只知这字帖是他月前从‘听墨轩’高价购得,当作镇宅之宝。对其中邪异,一无所知。”
“听墨轩?”陆砚舟皱眉,这个名字他听过,是墨渊城西市一家颇有信誉的老字号古玩铺子,主营书画碑拓。看来线索又绕回去了。
“嗯。”江白鹭终于转过身,月光照亮她略显苍白的脸,那双清冽的眼眸扫过陆砚舟狼狈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移开,落在那幅焦黑的《墨龙吟》上。“这邪物源头虽在听墨轩,但核心驱动已被你我所破。此物本身,已成无源死水,但其残存的污秽灵韵若不疏导,恐有后患。”她的目光投向陆砚舟,“你…还行么?”
“男人,不能说不行。”陆砚舟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试图缓解气氛,结果牵动了内伤,疼得龇牙咧嘴,“咳…扶我一把,江大人?这疏导的活儿,还得靠我这半吊子守墨人。”
江白鹭沉默地看着他几秒,那眼神似乎在评估一块需要处理的麻烦物件。最终,她还是走上前,没有伸手去扶,只是用脚尖将那支黯淡的点星笔轻轻拨到陆砚舟手边,动作精准得如同刀锋点穴。“用这个。”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
陆砚舟认命地拾起点星笔,入手只觉一片冰凉沉重,往日那丝若有若无的灵韵联系微弱得几乎断绝。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挣扎着半跪起来,将点星笔虚悬于焦黑的《墨龙吟》卷轴之上。体内那点可怜的灵韵再次被艰难调动,如同干涸河床里挤出的最后几滴水珠,缓缓注入笔杆。
“墨引诀…定元归序…”他低声念诵着苏玄青传授的口诀,手腕虚引,笔尖虽无墨,却牵引着空气中散逸的、尚未完全消散的混乱墨气。这不是攻击,而是小心翼翼的梳理,如同在清理一团纠缠的、带有剧毒的丝线。
随着他微弱灵韵的引导,焦黑字帖上残余的墨迹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丝丝缕缕的污浊黑气被剥离出来,在点星笔无形的笔锋牵引下,化作一道道微弱的黑色细流,缓缓汇入他另一只手掌虚托着的青石砚中。青石砚古朴的表面泛起微弱的涟漪,如同无底深潭,将这些污秽的灵韵一丝丝吸纳、沉淀、封镇。
这过程缓慢而吃力,陆砚舟额角冷汗涔涔,身体摇摇欲坠。江白鹭一直静静站在一旁,没有催促,也没有帮忙,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始终紧盯着陆砚舟的动作,以及那幅正在被“净化”的字帖。
就在字帖上最后几缕顽固的黑气被艰难剥离,整幅卷轴彻底失去所有邪异光泽,变成一张普普通通的焦炭废纸时,陆砚舟的“灵犀之眼”无意中扫过卷轴边缘的装裱处。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污秽灵韵完全掩盖的异样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小石子,在他感知中荡开微澜。
“等等!”陆砚舟精神一振,强忍着眩晕感,手指颤抖着探向那焦黑的装裱绫边。在江白鹭略带疑惑的目光下,他小心翼翼地将外层烧焦的绫绢揭开一角。
露出的并非预想中作为内衬的普通宣纸或绢帛,而是一种颜色更深沉、质地更为坚韧粗糙的纸张——桑皮纸!更诡异的是,这张夹层桑皮纸上,并非空白,而是浸透了一种粘稠如血、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墨汁!正是“噬灵古墨”!
“夹层…被替换过!”陆砚舟倒吸一口凉气,指尖触碰那冰冷粘腻的墨迹,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污秽感传来,“里面嵌了浸透‘噬灵古墨’的桑皮纸!这才是真正污染字帖灵韵、吸引并催化墨龙成形的根源!那听墨轩的掌柜,要么是蠢货,要么…就是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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