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倒了,水还在流。
杰伊的手还握着诺雪的,掌心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冷。他没松开,也没抬头看姑姑,只是慢慢把那只手包在自己手里,像要把热度一点点传回去。
“够了。”他说。
声音不大,但比刚才那声拍桌更重。
他终于站起身,动作不快,却稳。身体微微偏向沙发,还是挡在诺雪前面一点的位置。他没回头,但肩膀压低了些,像是在给身后的人撑出一片空地。
“您说我‘不要别人’,可您有没有问过,是谁先不要了我们?”
他看着姑姑,“从我带诺雪回家那天起,您就没叫过他一声名字。您每次来都绕着他走,话里话外说他不该在这儿。现在您问我将来会不会甩了他?可明明是你们,从来就没承认过他。”
姑姑嘴唇动了一下,没出声。
“您问我能不能接受一个男人当儿媳?”杰伊顿了顿,“我能。我不只接受,我还骄傲。”
客厅一下子静下来。
连地上水流的声音都清楚了。
“他不是靠我活着,是我靠他才活得像个人。”
杰伊的声音平了,但每个字都清楚,“每天早上热粥是谁煮的?小欢单词听写是谁陪到十点的?我加班回家门厅的灯是谁留的?这些事没人逼他做,是他一点一点把家撑起来的。”
他侧头看了眼诺雪。
那人低着头,睫毛颤了一下。
“您说他没工作没收入,可这个家哪天少过一顿饭?哪个角落脏过?您知道他为了学做孩子爱吃的点心,半夜三点多爬起来试配方吗?您知道他怕小悠在学校被问家庭情况,提前和老师沟通了三次吗?”
杰伊转回来,盯着姑姑:“这些不算数?就因为他穿裙子、化妆、说话轻声细语,所以他就不是人,不是家人,不配站在这屋里?”
“我没说——”姑姑开口。
“您说了。”杰伊打断,“您用眼神说了,用语气说了,用今天带来的那些照片说了。您觉得他在装,在骗,在占便宜。可您有没有想过,要是真想逃,他早跑了?何必天天守着锅灶、守着孩子、守着我这张总加班的脸?”
诺雪的手指轻轻动了下。
杰伊没再看他,继续说:“您**律,讲制度,讲血缘,讲未来风险。这些我都懂。我也怕。我怕政策变,怕生病没人管,怕有一天我真的倒下了他签不了字。可我更怕的是——我现在站在这里,却不敢替他说话。”
他吸了口气。
“您说我年轻,不懂现实。可现实就是,我每次晚归,是他开门;我感冒发烧,是他端水喂药;小悠哭着说同学笑他没有妈妈,是他抱着孩子说‘我在呢’。这些事,不是法律条文能写的,也不是血缘关系能换来的。这是他一天天做出来的。”
姑姑站着,没动。
“您可以查资料,可以翻规定,可以去问所有专家。但请您别装作比我更懂这个家。”
杰伊声音沉下去,“您没陪他熬过小悠高烧的整夜,没见他偷偷哭完第二天照样笑着做饭,没看到他明明被人指着背影骂,还能蹲下来教孩子折纸。您什么都没见过,凭什么说他不行?”
诺雪抬起了头。
眼睛有点湿,但他没擦。
“你说你怕哪天我不要你了……”杰伊忽然转向他,声音软了一瞬,“但我更怕哪天你不肯信我了。怕你觉得委屈,觉得自己是外人,哪怕我天天说爱你,你也听不进去。”
他顿了顿。
“可今天,我必须说清楚。我不是在帮你求谁认可。我是告诉我自己,也告诉所有人——诺雪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妈,是我这辈子选定了的人。我不丢脸,我不后悔,我也不需要别人点头才能过得下去。”
说完这句,他转回身,面对姑姑。
“您可以不高兴,可以不认同,可以以后不来这个家。但只要我还住在这儿,只要我还是这家里的男人,我就不会让他一个人扛所有难堪。”
姑姑的脸绷得很紧。
她张了嘴,又闭上。
“您觉得他不像男人?”杰伊再问,“那什么样的才算?在外面喝酒吹牛?回家摔门不管孩子?还是像某些亲戚那样,老婆生病躲着不见人?他也许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但他会缝扣子、会煲汤、会记住小悠对芒果过敏。他敢穿裙子出门,是因为他心里没鬼。他不怕别人看,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做得比谁都正。”
“我没有资格要求所有人都理解他。”
“但我有责任站出来,说一句:他是对的,我们是对的。”
“这个家不需要别人批准,才能成立。”
诺雪的眼角滑下一滴泪。
他没抬手擦,也没低头躲。
那滴泪顺着脸颊往下,落在裙摆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杰伊看见了。
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搭在诺雪肩上。掌心温热,压得稳稳的。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他说,“可您的‘好’,不能拿去否定另一个人的全部人生。他不是我的附属品,不是我施舍饭碗的流浪猫。他是和我一起签字买房、一起给孩子办户口、一起过每一天的人。他值得被尊重,不是因为顺从谁,而是因为他本就该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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