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了第一声，杰伊就睁开了眼。屋里还黑着，只有床头灯底下透出一点灰白的光。他侧头看了眼手机，六点零二分。

诺雪背对着他睡，被子盖到肩膀，呼吸很轻。他慢慢坐起来，脚踩在地毯上没发出声音。裤子挂在椅背上，衬衫搭在衣柜门把手上，领带昨天扔在书桌角，现在还在那儿。

他一件件穿上衣服，动作放得很慢。拉链拉到顶的时候，诺雪动了一下，翻了个身，脸朝里，没醒。

厨房里水壶是空的。他接了水按下烧水键，等水开的功夫从冰箱拿出牛奶。纸条贴在微波炉侧面：“粥在锅里，热两分钟。”字迹很工整，是他熟悉的笔顺。

水开了，白气往上冒。他倒掉昨晚留下的冷姜茶，重新烧了一壶。便签本在台面上，他撕下一张，写了几个字：“今天有会，可能晚回。”贴在牛奶盒上。

出门前他站了两秒，看了看卧室门缝里的暗影。没听见动静，轻轻拧开门走了出去。

楼道灯坏了，他摸着墙下楼。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后颈发凉。走到大门口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诺雪发来的消息：“路上小心。”

他回了个“好”，把手机放进口袋，推门出去。

太阳还没出来，街上车很少。他走得不快，但也没停。到了公司楼下抬头看，整栋楼只亮了几扇窗。

电梯里照见自己的脸。眼睛下面有点青，下巴冒出胡茬。他用手抹了下嘴，站直了些。

一整天办公室都很忙。电话不断，电脑弹窗一个接一个。午饭是在工位吃的便当，同事问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他说不了。

下午三点，手机又震。还是诺雪：“晚饭做了你爱吃的红烧排骨，要是能回来记得热一下。”

他看着这条消息很久，最后只回了一个“嗯”。

下班时间过了两个小时，会议室的灯还亮着。他在白板前讲方案，笔尖划过图表边缘，留下一道细长的痕迹。散会时已经八点四十五。

走出大楼天全黑了。风吹得衣角翻起来，他拉了拉外套领子。地铁上人不多，他靠着门站，闭着眼睛。

到家的时候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三圈。屋里安静，电视关着，灯也灭了。他以为人都睡了。

刚脱下鞋，玄关灯突然亮了。

他愣住。鞋柜上放着一杯温牛奶，旁边压着一张纸条：“知道你饿，微波炉有粥。”

字是诺雪写的，墨水有点晕开，像是写得急。

他捧着牛奶走进厨房，打开微波炉。一碗白粥在里面，上面浮着几片葱花，还有半块豆腐乳。时间显示是二十分钟前设定的，保温状态。

他喝了一口，温度刚好。

回到卧室，床头灯是暗的，但诺雪没睡。他躺下时听见她翻身的声音。

“回来了？”她说。

“嗯。”

“洗澡了吗？”

“还没。”

“我去放热水。”

她说完就起身，睡衣下摆拖在地上。浴室传来水流声，哗啦啦地响。他坐在床边，解开领带，一条条抽出来扔在椅子上。

热水放好了。他进去冲澡，水打在背上有点烫。洗完出来时诺雪靠在门框上看手机。

“小悠睡前说‘爸爸加油’。”她递过手机。

照片里孩子举着画，纸上是三个人。爸爸在写字，妈妈在做饭，家里亮着灯。角落有个太阳。

他盯着看了很久。

“你也早点睡。”他说。

“我不困。”她说，“你累了吧？”

“还好。”

他躺上床，枕头是凉的。被子盖上来的时候，诺雪的手碰到了他的手腕。

“最近……没能陪你和小悠。”他说。

诺雪翻过身，面对着他。黑暗里她的眼睛有光。

“我知道你在为我们拼。”她说，“我为你骄傲。”

他没说话。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手指一根根扣紧。

“别说什么对不起。”她说，“你现在做的，就是最好的陪伴。”

他喉咙动了一下。

“要是哪天你觉得撑不住，就说出来。”她说，“我不是只会等你回家的人。我是你一起扛事的另一半。”

他转头看她。

她笑了笑，松开手，“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他闭上眼。

没过几分钟，听见她轻轻翻身，背对他躺下。被角拉到肩膀，呼吸慢慢平稳。

但他知道她没真睡着。

他睁开眼，在黑暗里看着天花板。耳边是挂钟走动的声音，滴、滴、滴。

忽然感觉脚边有动静。诺雪把被子往他这边拽了拽，盖住他露在外面的脚踝。

他不动。

她的呼吸深了一些，像是终于睡熟了。

他抬起手，想碰她一下，又放下。

最后只是把枕头往她那边挪了半寸，靠近那一点体温。

第二天早上五点五十，闹钟还没响。他先醒了。

诺雪还在睡，姿势没变。他轻手轻脚爬起来，穿衣服的动作比昨天更慢。

经过厨房时，看见水壶又满了，火没开。便签本上多了一页：“今天降温，加件毛衣。”

他拿下来看了一眼，塞进公文包夹层。

出门前站在玄关门后静了三秒。

然后拧动把手，走出去。

楼道里灯修好了，一层一层亮上去。他低头走路，脚步很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没拿出来看。

知道是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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