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伊快步走过去，蹲在小女孩面前。他把被踩皱的画纸一点点捡起来，动作很轻。画上那个穿紫裙的女人牵着小男孩，线条歪歪扭扭，却画得很认真。

“这是你画的妈妈吗？”他问。

女孩抽着鼻子点头，手指指着画中人，“她说……我妈妈不是真的。”

旁边男孩站在原地没动，低着头。

杰伊把画抚平，递回去，“她是真的。只要是爱你的人，就是真的。”

女孩接过画，抱着不说话。杰伊站起来，看了眼男孩。那孩子抬头飞快扫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杰伊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第二天上午，公园长椅旁。老人带着孙子来赴约，手里还拿了个小袋子。见到杰伊，老人主动开口：“昨天回去我就跟我孙子谈了。他说他知道错了。”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只纸鹤，折得不太整齐，但能看出用了心。“这是他折的，想送给那个穿紫裙子的妈妈。他说……她一定很温柔。”

杰伊接过纸鹤，手指捏着边缘，没说话。

老人拍拍他肩膀，“我们老一辈总想着规矩，可孩子心里的东西，有时候比规矩更真。”

杰伊点点头，把纸鹤小心放进外套口袋。

下午三点，手机震动。是第一位家长发来的短信：“我儿子今天放学拦住一个说怪话的同学，说了你讲的那句话——‘每个家都有不同的爱’。他还挺紧张地问我，这样说对不对。”

杰伊看着屏幕，手指停了一会儿，回了一个字：“对。”

他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窗外阳光照进来，落在沙发扶手上。他想起早上那只纸鹤，伸手摸了摸口袋，确认还在。

傍晚六点，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第二位家长。

“我家孩子昨晚吃饭时突然问我，”电话那头声音有些迟疑，“为什么有人不能按自己喜欢的样子活着？”

杰伊握着手机，没打断。

“我说不上来。”她继续说，“但我记得你说的话。我就告诉他，只要不伤害别人，怎么生活是自己的事。他还点点头，说班里有个同学画画特别好，但他不敢展示，是不是也怕别人说？”

杰伊喉咙动了一下，“您说得很好。”

“其实是我该谢谢你。”她说，“我一直觉得教育孩子就是听话守规矩，现在才明白，还要教他们别伤人。”

电话挂断后，屋里安静下来。杰伊坐在桌边，打开抽屉，把纸鹤拿出来放在台灯下。灯光照着它，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只小小的鸟。

第三天放学时间，杰伊提前到校门口。他没打算进去，就在围墙外的梧桐树下站着。孩子们陆续出来，吵吵闹闹。

他看见昨天那个踩画的男孩，正和另一个孩子说话。两人声音不大，但他听清了一句。

“我爸说不能再那样说话。”男孩说，“人家妈妈照顾孩子，跟别的妈妈一样，凭什么说她假。”

另一人撇嘴，“可她是男的啊。”

“那又怎么样？”男孩声音高了些，“我奶奶说，做饭、接孩子、哄睡觉，这些事她都做了，还不算妈妈？”

杰伊站在远处，没有靠近。

他看见第一位工装男子出现在路口，牵着儿子的手。孩子忽然挣脱，跑向刚才说话的两个男孩。

“你们在聊昨天的事？”小孩站定，语气认真，“我爸说，要是有人说谁家不正常，那就是他自己心眼小。”

工装男子走到近处，看到杰伊，微微点头。杰伊也点头回应。

“其实我也想过。”男孩接着说，“要是我妈妈天天穿裤子上班，有一天突然穿裙子回来，我会不会觉得奇怪？后来我想，只要她还是我妈，管她穿什么。”

旁边几个家长陆陆续续走过，有人停下听了两句，也跟着点头。

“咱们都得多教孩子些包容。”一人对另一人说，“不然将来他们也会伤了别人而不自知。”

这话传进耳朵，杰伊没动。他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捏了捏那只纸鹤。

风从街口吹过来，卷起几片落叶。教学楼前的孩子们还在说笑，声音混在一起。一个扎辫子的小女孩蹦跳着经过，书包侧袋插着一盒彩色蜡笔，红黄蓝绿露在外面。

杰伊看着她跑远。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文具店橱窗前站了很久。最后没买那套蜡笔，但现在想来，也许该买的。

风吹起他的衣角，口袋里的纸鹤轻轻晃动。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六点十七分。太阳还没落，光斜照在小学铁门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有个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走出校门，回头大声喊：“妈妈！明天我能带同学回家玩吗？”

母亲笑着答应。孩子蹦起来，又忽然转头看向围墙外的梧桐树。

她盯着杰伊看了一会儿，松开妈妈的手，朝他跑来。

杰伊愣住。

女孩在他面前站定，仰头说：“你是小悠的爸爸吧？我见过你接送他。”

杰伊点头。

“我今天画了一幅画。”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展开一点，“我想送给他妈妈。她穿紫色裙子很好看，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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