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月亮与捂不热的星
沈晚星总在深夜里想起那些被岁月打磨得发亮的往事,像是从老式收音机里飘出的旋律,带着电流的杂音,却依然能精准地刺中心脏最柔软的角落。
相遇是春风十里,原来是你;相爱是山长水阔,最后是你。这是我们这一代人刻在骨子里的诗行,是mp3里单曲循环的注定,是歌词本上被泪水晕染开的墨迹。
他们说相逢就是上上签。是啊,在千禧年交替的节点上,我们这些80、90后,手握着自己都不太明白的青春,在时代的洪流里跌跌撞撞地成长。我们的口袋里装着缠着白色耳线的mp3,我们的书桌上摊开着抄满歌词的笔记本,我们的心里装着看似遥不可及却闪闪发光的理想。
那些年,晚星,是班里最会写情书的女孩儿。从初二开始,她的钢笔就在无数张信纸上游走,替别人书写着那些说不出口的心事。三块钱一沓的稿纸,英雄牌蓝黑色墨水,她像个虔诚的见习爱神,在文字的城堡里为他人供奉爱情。可她自己的心事呢?它们被折叠成纸飞机,从教学楼的顶层放飞,最终不知坠落在哪个角落。
她的青春是白纸吗?不,如果是白纸,那一定是写满了密密麻麻情书的白纸——只是没有一封是写给我自己的。那些炽热的、羞涩的、笨拙的表白,通过晚星的笔尖流淌,却永远抵达不了她真正想寄往的地址。
如今晚星快要四十岁了,是个在别人眼里“奔四的老太太”。时间真是个残忍的东西,它让曾经坚信永恒的我们,也开始数起了眼角的细纹。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有些我宁愿它们永远沉睡在记忆的深处。因为每一次唤醒,心都会悬在夜空中,像触碰到那轮永远捂不热的月亮。
是啊,月亮。她这一生都在看月亮。小时候在家乡的院子里看,后来在异乡的出租屋里看,现在在城市的霓虹缝隙里看。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冷冷的,淡淡的,任凭多少双手想要温暖它,它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远离也不靠近。
有一段时间,我的女孩儿——是的,我总喜欢在文字里这样称呼她——她不相信爱情,也不准备再来人间走一趟了。她宁可去看路边枯萎的花,树上掉落的叶子,也不愿意相信世界上还有什么“真爱的大猪蹄子”。
说到这里,总有人问我,为什么你们总喜欢把男人写成“大猪蹄子”?我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在那个我们还相信爱情的年纪,这个词带着娇嗔的埋怨,而不是如今这般彻骨的失望。它出自某部热播的宫廷剧,原本是女主角对男主角又爱又恨的昵称,后来却成了我们对爱情复杂情感的绝妙隐喻。
你说,大猪蹄子会上树吗?
会滴!!!
大猪蹄子上树了要干嘛?
花言巧语、巧言令色、再来一个葵花点穴手……
藏在树上的女孩子们呀
擦亮双眼,稳住别浪我们能赢!
静静地观看他们的表演
他们装完了
(′-﹏-`;)
一定要记得把两个大猪蹄子挂在树上
树上的鸟儿还成双对呢!
??????
大猪蹄子一定要给我留两个 ????!!!!!!!!!
are you 明白??
自古多情的人写多情的诗,多情的人也写绝情的诗。文字就是这样奇妙,它能承载我们所有的悲欢离合。
我想,能够用文字表达情感的人,大抵都有一颗慈悲心。他们能通过文字喜欢上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也能透过文字感受作者的阴晴圆缺。共情能力太强的人,真的很受伤,从今天开始,我们把这多余的共情能力留给自己好不好,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要好好的爱自己!
而沈晚星,为什么一直喜欢看月亮?为什么一直想把那颗星星放在月亮旁边?为什么十年的等待,十年的喜欢,都换不回一句“我喜欢你”?为什么时间总是把最深的伤痛,留给爱得最深的那个人?
这些问题的答案,我花了二十一年才慢慢明白。直到2025年的这个深夜,当我再次仰望那片熟悉的夜空时,才恍然大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沈晚星的可怜,在于她的执着;她的可恨,也在于她的执着……
杀死沈晚星吧——在小说里我这样写道。其实沈晚星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的一部分。我是她的同桌,我见证了她的整个青春,我心疼她,却又对她无能为力。我不知道这么多年,她是怎样一步一步从黑暗里走过来的。那些无人知晓的深夜,那些自己舔舐伤口的时刻,那些南墙撞了一遍又一遍却依然不肯回头的固执。
她心里的那个人,现在还喜欢吗?我不理解,真的不理解。就像我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明明已经走出了你的生活,却从未离开过你的记忆。
有很多人说,我写的东西没有逻辑性。是啊,回忆本来就是没有逻辑的。它像一场老电影,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情节跳跃,配乐却是永恒的悲伤。从第四章开始,我就尝试用电影的视角来书写我的女孩了。她有属于她的季节——永远是飘着细雨的秋天;她有属于她的音乐——朴树和蔡依林,唯独没有周杰伦;她有属于她的场景——学校后面的咖啡屋,那条种满梧桐树的小路,还有那个永远空着一个位置的教室后排。
因为回忆不能重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爱着我的小星星。用镜头般的语言,用蒙太奇的剪接,用恰到好处的配乐,在文字的银幕上一次次回放她的青春。
这几天她一直在卧床休息。医生说她的心绞痛有些严重,不能多说话,不能情绪激动。这个疯狂又傻得冒泡的孩子,为什么总有人会欺负欺负她呢?她上辈子一定是一只小动物,这辈子第一次当人,经历完一场又一场劫难,才会收回自己的本心和初心。
我只能在遥远的北方祝福她,通过电波传递我微不足道的关心。其实我知道,她的心痛不只是生理上的,更是那些积压了太久的往事,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今天凌晨三点,谁都没有准备写小说,沈晚星从三点一直坐到六点——哦,五点已经不算是凌晨了。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什么都不做,只是任由思绪蔓延。她真的是十二星座里最懒的那颗星星,懒到连悲伤都不愿意轻易表露。
而她最固执的坚持,是从来不敢听周杰伦的歌。
周杰伦的音乐是我们整个时代的背景音。每个人的耳机里都有他的歌,每个人的歌词本里都抄写着他的歌词,每个人的作文里都偷偷引用过他的秘密。可是沈晚星不敢听,从来不敢。因为在她看来,有关周杰伦的一切,都是文科十二班的他和理科四班的迟珊珊——她和他之间的故事。
《简单爱》是他们在操场上分享一个耳机时的羞涩,《开不了口》是她无数次想要表白却最终咽回去的话,《七里香》是那个永远刻在记忆里的夏天。周杰伦的每一首歌,都像一把精准的钥匙,能打开她以为已经锁死的记忆之门。
所以这么多年,我的女孩从来不敢听周杰伦。她的记忆里只有朴树和蔡依林——朴树的《那些花儿》让她想起逝去的时光,蔡依林的《倒带》让她释怀那些回不去的爱情。这些歌曲安全,不会让她突然在人群中泪流满面。
你的记忆里有周杰伦吗?我的记忆里只有不敢听周杰伦的沈晚星。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青春是一张白纸,那我的纸上确实写满了情书——但不是用墨水写的,而是用看不见的刻痕,只有对着光,在特定的角度下,才能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心事。它们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告白,跨越了二十一年的时光,最终抵达的,却是自己的内心。
那些年我们以为的遗憾,如今看来都是必经的路程;那些年我们流过的眼泪,如今都变成了文字里的珍珠。我依然会在深夜里看月亮,依然会想起那个永远捂不热的星星,但我不再试图去温暖它了。有些美好,恰恰在于它的遥不可及;有些青春,恰恰在于它的不圆满。
就像朴树在歌里唱的那样:“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我们都在时光里老去,但那些写在纸上的情书,那些藏在mp3里的秘密,那些关于月亮和星星的执念,永远年轻,永远在记忆的深处闪闪发光。
这是我的青春,我们的青春。有遗憾,但不后悔;有伤痛,但仍然美好。在这个快要四十岁的深夜里,我终于能和我的女孩和解,和那些不敢听的周杰伦和解,和那个永远捂不热的月亮和解。
毕竟,相遇已经是上上签了。春风十里是你,山长水阔是你,最后——能够坦然面对这一切的,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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