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小兔来啦!

火车轮子与铁轨的碰撞声在耳边渐渐淡去,沈晚星拖着疲惫的身体,踏上站台时还有些恍惚。将近二十个小时的旅程像一场缓慢褪色的梦,梦里全是李逸乘的声音——他笑时喉咙里轻微的震颤,说“等我”时尾音微微上扬的弧度,还有那个站台分别的拥抱,他手心贴在她后颈的温度,像冬日里唯一的小火苗。

她闭上眼睛用力呼吸,想把那温度刻进记忆的经纬线里,像在心里画一幅永不褪色的地图,每条街道都有他的名字。

下午三点的阳光斜斜地切过站台的顶棚,沈晚星眯起眼睛,手机震动起来。是办公室的吐槽群,消息已经99 。

“小星星!速归!办公室来新人了!”配上一串疯狂的表情包。

“是美女美女美女!重要的事说三遍!”

“长发及腰,气质绝了,咱们办公室的颜值平均水平直线拉升!”

沈晚星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回了一句:“哇哇哇哇,我倒要看看怎么个事儿!”旅途的疲惫瞬间被好奇心冲散,她快步走向出租车候车区,心里的拨浪鼓已经蹦跳起来:“打车回去看美女咯!”

回到单位宿舍楼时已是傍晚,夕阳把六层的老式建筑染成温柔的蜜色。沈晚星爬上三楼,推开301寝室的门——

窗边的光影里,一个身影正在整理书架。

那人闻声转过头来,夕阳恰好从她身后透入,给她整个人镶上了一层柔金边。

沈晚星愣住了。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呢?不是那种凌厉的美,也不是甜腻的娇美,而是一种——像古籍里走出来的水墨美人被赋予了现代灵魂的奇异融合。她的皮肤在夕照下泛着莹润的光,不是瓷白,而是带着暖调的象牙白,细腻得看不见毛孔。眉毛是古典的远山眉,不浓不淡,眉峰处有一个极温柔的弧度,像春山微蹙。

最动人的是那双眼睛。眼型是标准的杏仁眼,眼角微微下垂,看人时天然带着三分无辜七分温柔。瞳色不是纯粹的深棕,而是有点像琥珀,光线下会泛起浅浅的蜜色涟漪。此刻那双眼睛正望着沈晚星,带着礼貌的探询,睫毛在眼睑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

她的长发是真的及腰,沈晚星从没见过这么长的头发还能保持这样的好状态。不是呆板的黑长直,而是带着自然弧度的微卷,发梢在腰际轻轻摆动,像被风吹动的垂柳。发色也不是纯黑,在光线下能看到深棕中透出的些许栗色,像是秋日林间最深的影子。几缕碎发被别在耳后,露出一对小巧的珍珠耳钉,光泽温润。

她穿着的混合色针织衫(夏季薄款),领口处露出纤细的锁骨,下身是浅咖色的阔腿裤,腰间系着一条细细的皮质腰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线。这一身搭配看似随意,却处处透着精心的考量——针织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戴着一块极简的玫瑰金手表;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涂着透明的护甲油,在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你好,”她先开了口,声音果然如想象中温柔,但不甜腻,带着一点清凉的质地,像山涧溪水流过卵石,“我叫爰爰。”她顿了顿,似乎习惯性地解释名字的由来,“有兔爰爰,雉离于罗。爰爰。”

沈晚星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放下行书包:“你好你好,我是晚星,沈晚星……”她发现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你名字真好听呀……爰爰,爰爰。”

爰爰轻轻笑了,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谢谢。你口音也不是本地的吧?”

“嗯呐,不是这里的,”沈晚星摇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是东北的,那边。”

“东北?”爰爰眼睛亮了一下,“我去过哈尔滨看冰雕,中央大街的马迭尔冰棍,冬天零下二十度吃,特别带劲儿。”

这句话用她那温柔的嗓音说出来,有种奇异的反差萌。沈晚星噗嗤笑了:“对对对,冬天吃冰棍是我们那儿的传统艺能!你是哪里的呀?”

“我来自春天,”爰爰说着,转身继续整理书架上的书,“不过我还挺喜欢这里的,口音改不掉。”

沈晚星这才注意到爰爰的行李——两个大箱子已经打开,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书架上已经立起一排书,大多是文学和艺术类,几本线装书格外显眼。桌面上的化妆品用一个墨绿色的丝绒收纳盒装着,旁边是个小巧的白瓷香薰机,正缓缓吐出淡雾,空气中飘着雪松和柑橘混合的清新气息。

“以后咱俩作伴儿,好不?”沈晚星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有点唐突。

但爰爰转过头,笑意更深了:“好呀。”她微微蹙眉,露出一个有点苦恼的表情,“只是这里的饭菜我有点吃不惯~”她做了个可爱的小表情,眼角眉梢都生动起来。

沈晚星立刻找到共鸣:“me too!这里的菜一言难尽,我都想念锅包肉、地三鲜、酸菜炖粉条想到不行!”

“那我们可以一周出去改善伙食!”沈晚星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有家东北菜馆挺正宗,还有家川菜也够味儿。我们先从东北菜开始,怎么样?”

爰爰被她的热情感染,用力点头,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好呀,就这么说定了。”

“那你先整理床铺吧!”沈晚星指着靠窗的那张空床,“需要帮忙随时叫我,我就在对面。”

“谢谢晚星。”爰爰弯下腰去铺床单,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夕照里泛着丝绸般的光泽。

沈晚星也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但目光总忍不住飘向对面。爰爰整理东西的方式很特别——她不急不缓,每个动作都透着从容。铺床单时,她会仔细地把每个角落拉平;挂衣服时,她会按颜色深浅排列;摆护肤品时,瓶瓶罐罐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最让沈晚星着迷的是爰爰那头长发。当她弯腰时,长发几乎垂到地面;当她抬手时,发丝在空气中划出柔和的弧线;当她转头说话时,一缕头发会滑到脸颊边,她会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将它别回耳后——那个动作里有一种不自知的风情。

“你头发真好,”沈晚星终于忍不住说,“这么长还这么有光泽。”

爰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从小留的,习惯了。其实挺麻烦的,洗一次头要吹好久,睡觉时总被自己压到。”

“但是好看呀!”沈晚星真诚地说,“像古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爰爰的脸微微泛红:“哪有那么夸张。”

两人一边整理一边聊天,话题从家乡美食跳到奇人趣事,又跳到工作期待。沈晚星发现爰爰虽然外表温婉,但言谈间自有主见,对艺术和文学都有独到的见解,说到喜欢的画家和作家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会闪闪发光。

天色渐渐暗下来,沈晚星打开灯。暖黄的灯光下,爰爰的轮廓显得更加柔和。她正跪在床上挂床帘,选的是一幅淡青色的亚麻布料,就像小公主。

“对了,”爰爰忽然想起什么,“你刚才说你是东北人,那你一定很适应这里的冬天吧?”

沈晚星苦着脸:“恰恰相反!我们东北冬天室外冷,但室内有暖气呀,这里……”她做了个发抖的动作,“室内室外一个温度,魔法攻击比物理攻击可怕多了。”

爰爰被逗笑了,笑声清脆如铃:“那我更惨了,还好是夏天,冬天咱们买一个电热毯吧。”

整理得差不多时,爰爰从行李箱底层拿出一个小相框,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沈晚星瞥了一眼,是爰爰和一只白色垂耳兔的合影。照片里的爰爰看起来更青涩些,她抱着兔子,笑得眼睛会说话。

“你也喜欢小兔子吗?”沈晚星想起她名字的出处。

“特别喜欢,”爰爰的眼神变得柔软,“这是我大学时养的兔子,叫绵绵。可惜毕业时带不走,送给学妹照顾了。”她轻轻抚摸相框,“《诗经》里那句‘有兔爰爰’,爰爰是悠闲自得的样子,我爸妈希望我能活得自在些,就取了这个名字。”

“真好,”沈晚星轻声说,心里某个角落被触动了一下,“活得悠闲自在,多好的祝愿。”

她忽然想起李逸乘。他曾在她临行前的夜晚,握着她的手说:“沈晚星,你要像星星一样,在哪里都亮晶晶的,自由自在地发光。”那时车站的灯光昏暗,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有她的星空。

“晚星?”爰爰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你发什么呆呢?”

“啊,没什么,”沈晚星摇摇头,想把突然涌上的思念甩开,“就是想起了一些事。”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带着初夏的凉意涌入,远处城市灯火渐次亮起,像倒置的星河。这个陌生的北方小城,街道弯弯绕绕,和她熟悉的北方棋盘式布局完全不同。可是她知道,无论多少弯弯绕绕,心里那张地图总会指向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名字。

就像此刻,明明眼前是爰爰温柔整理床铺的身影,是即将开始的崭新友谊和职场生活,但某个隐秘的角落,李逸乘的声音仍在回响,他手心的温度仍在记忆里发烫。

“这里的夜景还挺美的。”爰爰走到她身边,也望向窗外。

“嗯,”沈晚星点头,“虽然没有松花江边的灯光秀壮观,但有种安静的美。”

“你想家了吗?”爰爰轻声问,她的敏锐让沈晚星惊讶。

“有一点,”沈晚星老实承认,“更准确地说,是想某个在家乡的人。”

爰爰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站在她身边。这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让沈晚星觉得舒服。有些人一见如故,热情得像要把你整个人生故事都挖出来;而爰爰的温柔是另一种——她给你空间,又在你需要时轻轻靠近,像月光,不灼人,只静静地照亮。

“其实我也在想家,”过了一会儿,爰爰开口,“想南湖边的晨雾,想麻辣烫的香气,想家里院子那棵树。”她笑了笑,“不过妈妈说,等国庆回去,正好能回去大吃大喝,听听家乡的声音。”

“那我们国庆前一定要好好工作,”沈晚星转身,朝爰爰伸出手,“然后开开心心回家过节。”

爰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凉而柔软,像两个过家家的小朋友拉勾勾:“一言为定。”

窗外彻底暗下来了,城市的灯光成了主角。沈晚星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北方小城,因为有了新室友,似乎没那么疏远了。而心里那份沉甸甸的思念,似乎也因为有人轻轻理解,而变得可以承受了一些。

“对了,”沈晚星想起什么,“明天上班,我们一起去办公室吧?我可以给你介绍同事,虽然我也才来一年,但已经摸清了不少门道和八卦。”

“好呀,”爰爰点头,“那今晚我们早点休息,明天要精神饱满地出现。”

两人各自洗漱。爰爰的洗漱过程又是一道风景——她仔细地用发带把长发束起,洗脸时动作轻柔,护肤时每一步都认真到位。沈晚星看着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精致地生活”——不是炫耀,不是做作,而是一种对自己的温柔善待。

熄灯后,寝室陷入黑暗和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和蝉鸣声……

“晚星,”黑暗中,爰爰轻声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呀?”

“谢谢你这么热情,让我第一天就不觉得孤单。”

沈晚星在黑暗中笑了:“也谢谢你呀,让我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美人,嘿嘿嘿……”

对面传来轻轻的笑声,然后是翻身的声音。沈晚星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两幅画面交替——一幅是爰爰整理长发时低垂的侧脸,温柔得像古典画;另一幅是李逸乘在站台挥手的身影,逐渐模糊在火车启动的蒸汽里。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诗经里那只悠闲自在的兔子,真好呀?????????,终于遇到了口音一样的人啦!

而她此刻,或许正在两者之间——身体来到了新的地方,心却还困在旧时光的罗网里。

不过没关系,她想着,慢慢来。就像爰爰整理行李时的不疾不徐,有些调整需要时间,有些适应需要过程。至少今夜,在这间陌生的寝室里,她不是一个人面对这里的潮湿了……

窗外,一轮弯月悄然爬上枝头,清辉洒在两张相对的新床上,像在轻声祝福这两个离家的姑娘,愿她们在这个弯弯绕绕的城市里,找到自己的方向,也找到归途。

又,想念你如樱花盛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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