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大兴安岭脚下有个养路站,我三叔就在那儿上班。
养路站偏僻,就三间砖房,到了冬天方圆五十里地都见不到一个活人。
那年腊月,雪下得邪乎,连着下了半个月,把进山的路全封了。
养路站里存的米面很快见底了,站长就让三叔和老周两个人,拉着爬犁去山外的镇子上拉点粮食。
临走前,老站长反复叮嘱,天黑前必须往回赶,千万别走黑风口那段路。
三叔问为啥,老站长叹了口气,说那地方邪性,早年冻死过不少人,夜里走,容易撞鬼。
三叔那时候年轻,根本不信这些。
他和老周一人裹着一件大棉袄,天刚亮就出发了。
爬犁在雪地里走得慢,赶到镇上时,已经是下午。
两人装好了米面油盐,就赶紧往回赶。
可架不住雪大路滑,走到黑风口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黑风口两边是陡峭的山壁,风刮过来,跟刀子似的,恨不得把人脸割出血口子。
老周有点发慌,催着三叔快点走。
三叔嘴上说着不怕,心里也有点犯怵。
就在这时,老周突然“哎呀”一声,指着前面喊:“你看那是啥?”
三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雪地里,蹲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们,缩成一团,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看背影,像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这大冷的天,穿单衣蹲在雪地里,不是找死吗?
三叔和老周赶紧跑过去。
走到近前,三叔喊了一声:“小伙子,在这儿干鸡毛呢?”
那人没应声。
老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慢慢转过身来。
三叔一看,吓得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这人脸冻得青紫,嘴唇却红得吓人,最诡异的是,他嘴上挂着笑,像是遇到了啥高兴事儿。
“这么冷的天儿,你咋不多穿点衣服?”老周的声音有点发抖。
那人还是不说话,只是咧着嘴笑。
接着,他慢慢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蹲在一堆白乎乎的东西旁边,伸手在那堆东西上摸来摸去。
三叔借着雪光仔细一看,魂都差点飞了。
那堆白乎乎的东西,竟然是一堆人骨头,骨头碴子上还沾着碎雪。
更吓人的是,这人伸出手,在骨头堆上拢了拢,像是在拢一堆火。
他把两只手伸到骨头堆上方,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暖和,真暖和!”
接着,这人的动作越来越奇怪。
他开始脱身上那件单衣,接着是内衣,没一会就脱得干干净净,赤身**地蹲在雪地里,对着骨头堆“烤火”。
他身上的皮肤已经冻得发紫,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脸上依旧是那种高兴的笑容。
就在这时,三叔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发热,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他下意识地就去解棉袄的扣子,嘴里嘟囔着:“热,太热了。”
老周一看,赶紧按住他的手,朝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疯了!这是冻僵了的错觉!”
这一巴掌打得三叔一激灵,身上的热意瞬间退了下去。
他打了个哆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就把棉袄脱了。
再看那个小伙子,他已经倒在了雪地里,一动不动,脸上还带着那抹诡异的笑。
三叔和老周不敢再看,拉起爬犁,拼了命地往前跑。
他们不敢回头,只听见身后的风里,好像夹杂着一阵轻轻的笑声。
两人一口气跑出黑风口,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老周脸色惨白,说:“这就是老站长说的邪**儿,他是被冻死鬼缠上了。”
三叔点点头,后背全是冷汗。
两人连夜赶回养路站,把这事跟老站长说了。
老站长叹了口气,说:“那小伙子,肯定是活不成了。”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
老站长带着三叔和老周,又去了黑风口。
雪地里,那小伙子还躺在那儿,赤身**,脸上的笑容已经冻僵了。
他蹲过的地方,那堆骨头碴子旁边,散落着几件破烂的棉袄,看款式,都是好些年前的旧衣服。
老站长说,这些衣服,都是那些被冻死的人脱下来的。
人冻死之前,身体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浑身发热,就会把衣服都脱了,最后笑着冻死在雪地里。
而那些骨头,都是历年冻死在这儿的人,被野狼啃得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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