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记忆的回响(二)

不是视觉变化,是感知层面的颠覆。

文烨感觉自己像是踩进了一团粘稠的、不断变化的果冻里。

脚下的土地时而坚硬如岩石,时而又柔软得像沼泽。

空气的密度在波动,呼吸时像在吸入不同浓度的液体。

最难受的是思维的干扰。

记忆开始翻涌。

不是被篡改,是被搅动。

童年时的画面、昨天吃的饭、上周看的报告、万年前战争的碎片……

所有这些记忆像被扔进了搅拌机,随机组合、拼接、重叠。

文烨看到了一个诡异的景象。

他七岁时养的那只猫,正蹲在亚马逊的树上,用墨师的语气说:

“道友,此地的逻辑甚是紊乱。”

然后猫变成了林雨,推着眼镜说:“数据异常,建议撤退。”

再然后林雨又变成了那个在机场送馒头的母亲,递过来一个篮子。

“孩子,吃点……”

“主人!”

阿雅的声音像一道清泉,冲散了那些混乱的幻象。

“集中精神!

这片区域在攻击我们的记忆结构!”

文烨深吸一口气,调动丹田处的天道罗盘。

冰蓝色的时空烙印亮起,在他周围形成一个半径三米的时间稳定场。

场内的时间流速恢复正常,那些快速闪回的记忆幻象也减弱了。

猎隼小队的人明显松了口气。

刚才那几秒,他们已经有两个队员眼神开始涣散,差点开枪射向不存在的目标。

“继续前进。”文烨说。

“但速度放慢。

这里每走一步,规则都在变化。”

队伍缓慢深入。

沿途的景象越来越诡异。

他们看到一棵树,树干上同时结着果实、开着花、长着嫩芽。

生命的三个阶段同时存在,而且还在循环。

果实成熟落地,变成种子,种子发芽,长成嫩芽,嫩芽开花,花结果实……

整个过程压缩在十秒内完成,然后重新开始。

一只金刚鹦鹉飞过,它的左半边是鲜艳的蓝黄色羽毛,右半边却是白骨。

不是腐烂,是干净得像标本的骨架。

而且骨架还在动,像有生命一样。

地面上的蚂蚁排成队,但它们的行动轨迹是倒放的。

先到达目的地,然后倒退着返回巢穴。

“空间重叠。”

文烨盯着那只半骨半肉的鹦鹉。

“这片区域的存在概念出现了问题。

事物的不同状态、不同时间点,被强行压缩到了同一个空间里。”

猎隼的义眼闪烁着红光,显然在进行某种扫描。

“检测到高强度的信息熵,这里的混乱度是外界的八百倍。

生物在这种环境下,理论上应该瞬间崩溃才对。”

“但它们没有。”

文烨指向那些还在活动的动物。

“因为生命之碑的本体就在这里。

生命权柄在被动地维持这些生物的存在,即使它们的存在方式已经扭曲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顿了顿。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碎片还在工作,说明核心没有完全被污染。

坏事是它工作得太好了,好到在维持这些不该存在的存在。”

队伍继续前进。

两小时后,他们遇到了第一个真正的威胁。

不是生物,也不是怪物。

是一段路。

一段在记忆中存在的路。

文烨走在最前面,突然感觉脚下一空。

不是掉进坑里,是脚下的现实突然变成了别的东西。

他看到了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两侧是古色古香的木质建筑,挂着灯笼,飘着酒旗。

远处有钟楼,钟声悠扬。

这是一个小镇。

一个他记忆深处的小镇。

他七岁前生活的地方,江南水乡的某个古镇。

后来因为城市规划,那个镇子被拆了,改成了商业街。

但现在,它存在在这里。

在这片亚马逊雨林的深处。

“记忆具现化。”

阿雅的声音有些紧张。

“这片区域在读取主人的记忆,然后把记忆中的场景投影到现实中!”

话音未落,街道两侧的建筑开始活动。

木门打开,里面走出人。

不是真人,是记忆中的投影。

有文烨的爷爷奶奶。

他们在文烨五岁时就去世了。

有邻居家的小孩。

那个总和他一起爬树掏鸟窝的玩伴,后来搬家去了外地。

还有小学班主任,杂货店老板,甚至包括一条他曾经养过但走丢了的狗。

他们都看着文烨,脸上带着记忆中的笑容。

然后,同时开口,用文烨记忆中他们的声音说。

“小烨,回来啦。”

“文烨,放学了?”

“小文,你妈喊你吃饭。”

“汪汪!”

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温暖的合奏。

猎隼小队的人全都举起武器,但不知道该瞄准哪里。

这些都是记忆投影,不是实体,子弹打过去只会穿过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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