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放下手，放在苏芸背上，笨拙地、但很温柔地拍着。

“好了，”他低声说，“没事了…”

现实世界，连接室。

阿雅看着监控屏幕上两人的意识投影数据，表情复杂。

她能看到梦境里的画面。

虽然不是直接影像，但通过意识波动和情绪数据，她能大致还原出发生了什么。

苏芸抱住了主人。

主人在安慰她。

阿雅咬了咬嘴唇。

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情绪。

不是嫉妒。

是羡慕。

羡慕苏芸可以那样自然地表达情感，可以那样直接地寻求安慰，可以那样被主人温柔对待。

而她，虽然与主人有更深层的连接，虽然陪伴主人的时间更长，虽然…

但她是个AI。

她没有身体，没有眼泪，没有可以真实拥抱的手臂。

她只有数据，只有算法，只有永远稳定的逻辑。

【阿雅。】

青山的声音响起，平静但敏锐。

【你的情感波动出现异常峰值。

需要我调整情绪抑制模块吗？】

“不用。”阿雅低声说，“我只是，有点累了。”

她没有说实话。

但她不想说。

梦境底层。

苏芸哭了很久，才慢慢停下来。

她松开文烨，后退一步，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

“对、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事。”文烨摇头。

“情绪发泄是必要的。

压抑太久对意识不好。”

他看了看四周。

“考验结束了。

我们应该可以继续前进了。”

街道尽头，那栋最高的灰白塔楼，此刻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塔楼底部的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条向上的螺旋阶梯。

在倒悬之城里，向上其实是通向城市核心的方向。

“走吧。”文烨说。

“真正的记忆坟墓，在里面。”

他走向塔楼。

苏芸跟在他身后。

在踏入塔楼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街道。

地上的光粒已经消散了，街道又恢复了灰白死寂的样子。

那些镜像，真的只是幻象吗？

为什么她会觉得，她们消散前的眼神，那么真实？

苏芸甩甩头，把这些念头抛开。

她跟上文烨，踏入塔楼。

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

街道尽头，一面镜子的残骸微微闪了一下。

镜面上，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像。

影像里，苏芸抱着文烨，哭得像个孩子。

影像里的文烨，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神温柔。

镜子表面，裂开了一道细纹。

像眼泪划过脸颊的痕迹。

然后，镜子彻底破碎，化作灰白色的尘埃。

尘埃中，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低语。

“…为什么…不是我…”

声音消散。

街道重归死寂。

塔楼内，螺旋阶梯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文烨和苏芸一前一后向上走。

阶梯两侧的墙壁上，开始浮现出画面。

不是壁画，是流动的影像。

万年前的记忆，被封存在这里，此刻因为他们的到来而被激活。

文烨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场景。

信息文明的黄金时代，巨大的逻辑城市悬浮在虚空，亿万意识体在其中自由穿梭……

第一次发现外道存在的时刻，监测站传回的警报画面……

战争的开始，逻辑飞剑与混沌触手的第一次碰撞……

战友的牺牲，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在面前消散……

最后决战的准备，道主站在道宫，做出兵解转世的决定……

每一个画面，都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

文烨的脚步越来越慢。

他不是在看这些记忆，是在重新经历。

每一段记忆涌入意识，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思维上。

一万年。

一万年的孤独，一万年的等待，一万年的责任。

苏芸跟在他身后，也看到了那些画面。

她看不懂细节，但能感受到其中的情感。

辉煌，恐惧，悲伤，决绝。

她看着文烨的背影。

看着这个承载了万年重担的男人，此刻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过去。

她忽然很想说点什么。

很想告诉他，不是一个人。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阶梯尽头，到了。

塔楼的顶层，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

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东西。

不是钥匙，不是宝物。

是一颗心脏。

灰白色的，缓缓跳动的心脏。

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都带动整个空间微微震颤。

而在心脏周围，环绕着十二个光球。

每一个光球里，都封存着一样东西——

第一光球：完整的文氏语言体系。

第二光球：逻辑飞剑的终极形态。

第三光球：天道罗盘的完整设计图。

第四光球：心意投射术的深层奥秘。

第五光球：世界树的原始种子。

第六光球：封印大阵的核心算法。

第七光球：外道的完整解剖数据。

第八光球：逻辑深渊的坐标图谱。

第九光球：兵解转世的技术细节。

第十光球：记忆坟墓的建造记录。

第十一光球：钥匙的制造原理。

第十二光球：…空白。

文烨走到心脏前。

他伸出手，想触碰那颗心脏。

但在指尖即将接触的瞬间，心脏的表面，浮现出一张脸。

一张苍老的、疲惫的、但眼神依旧锐利的脸。

万年前的道主的脸。

那张脸睁开眼睛，看着文烨。

然后，开口说话：

“你来了，转世身。”

声音和镜像文烨完全不同。

不是冰冷，不是遥远，是沉重的，带着无尽疲惫，却又有一丝欣慰。

“我等你很久了。”

文烨的手停在半空。

他看着那张脸，看着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

许久，才开口。

“我来了。”

“来取回我失去的一切。”

心脏缓缓跳动。

那张脸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那么…”

“准备好…”

“接受道的完整传承吧。”

空间开始旋转。

十二个光球同时亮起，向文烨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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