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子里那个，活脱脱刚从难民营逃出来的、又黑又丑的“乞丐”形象，乔烟冉这才觉得稍微有了点底气。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做出一种疲惫又落魄的样子，这才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兵团大门口走去。

建设兵团大门口，此时已经围了一些看热闹的士兵和路人。

只见一个穿着半旧不新，但料子还算可以的列宁装、年纪约莫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女人，正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一只手拍着地面，嘴里哼哼唧唧地哭诉着：“我命苦啊……辛辛苦苦把女儿养这么大……她就不认我这个娘了啊……连面都不肯见啊……”

正是乔蓉蓉。

她正表演得起劲，忽然看到人群分开，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脸上乌漆嘛黑、头发像草窝的“女乞丐”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乔蓉蓉先是没认出来，随即看清了来人的五官，差点没气晕过去！

“又是这一套！”

“这个不争气的死丫头！”

“每次见她，都要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她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过得穷，过得惨吗？！”

就这副尊容，怎么能完成她交给她的“重大任务”？

怎么能勾引到燕北辰那种家世好，模样好的男人？！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乔烟冉走到乔蓉蓉面前，也演起来，故意带着哭腔，怯生生的声音喊道：

“妈……你……你来看我了？”

说着，她弯下腰，做出要扶乔蓉蓉起来的样子，实则暗中用力，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乔蓉蓉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一把抱住她，声音“哽咽”着，低声道：

“妈，这里人多，不好看，跟我回宿舍吧……”

乔蓉蓉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跟女儿飙演技了。

更何况，被女儿这身打扮，弄得下不来脸。

她毕竟还要点脸，不想在大门口继续丢人现眼，只好强忍着怒火和嫌弃，顺着乔烟冉的力道，跟着她往宿舍走，心里已经把这不争气的女儿骂了千百遍。

一进宿舍门，乔烟冉立刻反手把门锁上。

刚才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瞬间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烦躁、怨恨和精明的神色。

而乔蓉蓉也立刻，甩开了乔烟冉的手，嫌弃地拍了拍自己被弄皱的衣服，刚才那副“柔弱母亲”的假面也彻底撕下，眼神变得挑剔。

还没等乔蓉蓉开口训斥，乔烟冉抢先一步，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双手捂着脸，

“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那叫一个委屈伤心：

“妈！你可要为我做主啊！那个燕北辰……他……他根本不是个东西！

他只要我的钱！

根本不要我的人！

我把我攒的那点，津贴和票都给他了，他收了东西，转头就对我不理不睬！

还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

妈！我怎么办啊？我嫁不了他了！

你得再给我想想办法啊！不然我这辈子就完了！呜呜呜……”

这一招，乔烟冉以前用过很多次。

每次她假装在燕北辰那里受挫，哭诉自己“人财两空”，她这个好面子的母亲，为了让她能继续“完成任务”，攀上燕家这根高枝，多半会一边骂她没用，一边又假装心疼（？）地掏出些钱票来“资助”她，让她去买新衣服、新化妆品，继续去“战斗”。

果然，乔蓉蓉一听，习惯性地就皱起了眉头，张口就想骂女儿蠢，连个男人都抓不住。

但话到嘴边，这次，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窘迫和为难的神色。

她这次来，可不是来送钱的，是来……躲债的！

她在海城，因为沉迷麻将和一些见不得光的“投资”，欠下了一屁股烂债，债主天天上门堵她，她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仓皇逃到女儿这里，想避避风头。

她身上现在，别说给女儿钱了，连她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

乔烟冉多精的人啊，一边假哭，一边偷偷观察着母亲的脸色。

见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立马掏钱，反而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心里立刻咯噔一下！不对！这次情况有变！

果然，乔蓉蓉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变得“慈爱”，温柔的道：

“烟冉啊……这个……妈这次来，手头……是有点紧。那个……燕北辰那边，你再努力努力，多用用心，光靠钱是不行的，得用真情打动他……”

乔烟冉心里冷笑翻白眼，可面上哭得更凶了：

“妈！我没有钱了！我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你看我穿的这身衣服！我哪还有钱去买新衣服、新口红去打动他啊！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乔蓉蓉被女儿说中心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作镇定，压低声音道：“也……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妈最近手气不太好，周转有点困难。想在你这儿……住段时间。”

“什么？！”

乔烟冉心里警惕起来！

“让她妈住在这儿？”

天天看着她，管着她，说不定还会发现她的一些秘密？

“绝对不行！”

乔烟冉立马收起眼泪，脸上换上一副比乔蓉蓉更“为难”的表情，唉声叹气道：

“妈，不是我不留你。你看我这宿舍，就这么大点地方，还是跟别人合住的（她撒谎）。而且我们兵团管得严，家属不能长住。再说……我现在也穷得叮当响，实在没办法照顾你啊……”

乔烟冉眼睛转了转，想了想，立马有了主意，假装贴心地说：

“妈，你看这样行不行？隔壁张家村有个知青点，条件虽然艰苦点，但好歹有个住的地方。我跟他们村长有点交情，我去说说，让你去那儿住下，就在村里干点轻省活，挣点工分，好歹能糊口。等您手头宽裕了，再回海城，怎么样？”

乔蓉蓉听完，脸都绿了！

“让她去农村干活？”

“挣工分？”

“风吹日晒？”

“她可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她本能地想拒绝。

但转念一想，海城那些凶神恶煞的债主……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留在女儿这里，看这死丫头的抠搜样，估计也榨不出什么油水，还要看她脸色。

去农村……虽然苦点，但至少隐蔽，那些债主肯定找不到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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