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快亮了。
雨停了,但天空依然是铅灰色的,像一块湿透的抹布盖在城市上空。街道上开始有早起的环卫工人扫地,刷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
玄尘把车停在小区门口。顾清和小雅下车,小雅还是穿着那件湿透的婚纱,在清晨的寒意中微微发抖。玄尘脱下自己的道袍递给她,露出里面灰色的单衣。
“先穿上,别着凉。”他说。
小雅犹豫了一下,接过道袍披上。道袍对她来说太大了,下摆几乎拖到地上,袖子也长出很多。但她还是紧了紧衣襟,低声说了句谢谢。
顾清打开车门想拿包,玄尘阻止了他:“你们先上去,我停好车就来。”
顾清点点头,带着小雅走进小区。保安室里的大爷正在打盹,电视里播放着早间新闻。他们经过时,大爷睁开一只眼瞥了一下,看到小雅身上奇怪的道袍和婚纱,皱了皱眉,但大概是太困了,又闭上眼睛继续打盹。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亮起又熄灭。顾清住在四楼,爬楼梯时他注意到小雅的动作有些僵硬,每上一级台阶都要停顿一下。
“你还好吗?”他问。
小雅点点头,但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二十多年没走路了……有些不习惯。”
顾清这才意识到,这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女子,实际上已经在血池底下“活”了二十年。她的身体年龄停留在二十岁,但肌肉记忆、运动能力,都需要重新适应。
他伸出手:“扶着我吧。”
小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她的手冰凉,几乎没有体温,但顾清能感觉到那确实是活人的手——有皮肤的触感,有骨骼的结构,不是鬼魂那种虚无的触觉。
爬到四楼时,顾清已经有些气喘。不只是累,更是那种从极度紧张的状态放松下来后的虚脱感。他掏出钥匙开门,手抖得厉害,试了三次才把钥匙插进锁孔。
门开了,屋里一片漆黑。
顾清按开灯,熟悉的环境让他稍稍安心。客厅不大,布置得很简单:一张沙发,一张茶几,一个书架,还有墙角堆着的几个纸箱——那是他搬家时还没来得及整理的东西。
“随便坐。”他说,然后想起什么,“我去给你拿毛巾和衣服。”
小雅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她打量着这个房间,眼神里充满了新奇和一丝……怯意。像是在动物园里关了很久的动物,第一次被放回野外,既向往自由,又害怕未知。
“进来吧,没事的。”顾清说。
小雅这才迈步走进来,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她走到沙发边,没有坐下,而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沙发的布料。
“这是……什么材质?”她问,声音很轻。
“布料啊。”顾清从卧室拿着毛巾和衣服出来,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多久没见过这些东西了?”
小雅想了想:“二十年。不,是二十二年。”
她把道袍脱下,放在沙发上,露出下面湿透的婚纱。婚纱的白色已经变成暗黄色,上面沾满暗红色的污渍,有些地方已经破损。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精致——领口和袖口都有手工刺绣,裙摆上缀着细小的珍珠。
顾清递给她毛巾和一套自己的运动服:“去卫生间换吧,顺便洗把脸。浴室在那边。”
小雅接过衣服,却没有动。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衣服,运动服是深蓝色的,上面印着某个品牌的logo。她用手指摩挲着那个logo,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觉。
“怎么了?”顾清问。
“我只是……”小雅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真的……出来了?”
顾清点点头:“真的出来了。快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小雅这才走向卫生间。门关上后,里面传来水龙头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轻微的啜泣声——压抑的,克制的,但充满了二十年积累的情绪。
顾清在沙发上坐下,疲惫感瞬间淹没了他。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立刻浮现出那些画面:血池、干尸、护士长消失前的微笑、还有医院楼顶那个多眼的巨大身影……
他猛地睁开眼睛,不敢再想。
茶几上放着他的手机。他拿起来,解锁,再次看那条短信:
“九为极数,极则生变。三天后,子时,它会来找你。”
发信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四十七分。他试着回拨那个乱码号码,听筒里传来“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提示音。
他又查看来电记录,发现从昨晚到现在,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张浩打来的。还有两条短信,一条是凌晨一点:“顾哥,医院那边情况怎么样?看到回电。”另一条是凌晨四点:“老李又出状况了,醒了就一直说胡话,想见你。”
顾清正要回拨,门铃响了。
他起身开门,是玄尘。玄尘脸色依然苍白,但看起来比刚才好些了。他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瓶水和一些面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