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二字,如同带着某种古老的契约之力,在寂静的紫霄殿内缓缓沉淀,将七年守护的孤寂、七万年轮回的沉重,都悄然融化在这简单却重于泰山的承诺里。白浅紧紧回握着墨渊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决心,都通过这交握的指尖传递过去。泪水依旧无声滑落,却不再是苦涩的惶恐,而是某种尘埃落定后的、带着暖意的酸楚。
墨渊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幽深,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有关切,有疲惫,有洞悉一切的沉重,更有一种……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枷锁后的、微不可察的释然。他任由她握着,指尖那微弱的回握,是他此刻能给予的、最坚定的回应。
殿内的气氛,从之前的紧绷与绝望,悄然转变为一种无声的、却更加紧密的羁绊。
接下来的日子,墨渊依旧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与短暂的清醒间交替。但每一次醒来,他的眼神都比上一次更为清明,气息也愈发趋于平稳。那些盘踞在他仙躯之上的暗金纹路,虽然依旧顽固,但其上那种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似乎被一股新生的、更加内敛而磅礴的生机隐隐压制,不再如之前那般躁动不安。
白浅的照料愈发精心。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观察与守护,而是开始主动地、根据他恢复的情况,调整着药方,引导着灵气,甚至尝试着将一些温和的、滋养神魂的古老法诀,融入日常的护理之中。她做这一切时,神情专注而沉静,仿佛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修复一件举世无双的圣物。
他们之间的话依旧不多。墨渊重伤未愈,精力不济,清醒时也多是在闭目调息。白浅则是有意地收敛了那些汹涌的情绪,生怕过多的言语会耗费他宝贵的心神。但一种无言的默契,却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有时,只需他一个眼神,她便知道他是需要水,还是需要调整姿势;有时,她只是静静坐在床边,他便能感知到她的存在,眉心会不自觉地舒展几分。
折颜再次来探望时,对着墨渊明显好转的状况啧啧称奇,对着白浅更是连连感叹“造化之功,莫过于此”,看向两人的眼神,也愈发意味深长,却终究只是捋着胡子,留下一堆更珍贵的药材,便摇头晃脑地驾云而去,不再多言。
时光,在紫霄殿内,仿佛终于从凝固的坚冰,化作了潺潺的溪流,虽然缓慢,却带着希望的生机,静静流淌。
这一夜,月华格外皎洁,如同水银般透过窗棂,洒满大殿,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清辉。墨渊难得地没有沉睡,他靠在叠起的软枕上,气息虽弱,眼神却清亮如寒星,正静静望着窗外那轮圆满的银盘。
白浅端着一碗刚刚煎好的、散发着清冽药香的汤药走近,见他醒着,且神色尚可,心中微喜,轻声道:“师父,该用药了。”
墨渊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月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身影,那张憔悴却依旧难掩绝色的脸,在清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的美。他没有立刻去接药碗,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神魂深处。
白浅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将药碗又往前递了递:“师父?”
墨渊这才伸出手,接过药碗。他的手指依旧冰凉,触碰到她的指尖时,两人都是微微一颤。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饮下,只是将药碗捧在掌心,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她。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良久,墨渊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伤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浅浅。”
他唤她的名字,不再是带着试探与确认,而是无比自然的,仿佛已呼唤过千遍万遍。
白浅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眸。
“那些年,”他看着她,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昆仑虚的雪,看到了诛仙台的风,看到了她独自一人背负着记忆在时光长河中逆流而上的孤寂,“辛苦你了。”
又是这句话。可这一次,不再是初醒时的恍然与痛惜,而是带着一种沉淀后的、沉重的温柔。
白浅的鼻尖一酸,刚想说什么,却见墨渊微微摇了摇头,阻止了她。
他捧着手里的药碗,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再次望向窗外那轮明月,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这寂静的月夜下,缓缓流淌:
“为师这一生,守护昆仑虚,守护四海八荒,自认俯仰无愧于天地。”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唯独于你……”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怜惜,更有一种破冰而出的、清晰的决断,“亏欠良多。”
白浅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些。
墨渊深深地看着她,那双仿佛能容纳宇宙星辰的眼眸中,此刻只清晰地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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