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幽冥隙。
此地非属冥府管辖,亦非仙界疆域,乃是一处游离于三界规则缝隙之间的奇异绝地。传闻乃上古时期,某次波及诸天万界的大战,击穿了部分幽冥与现世的壁障,残留的时空乱流、破碎法则以及交战双方陨落强者的执念怨气经年累月交织、沉淀,最终形成了这片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险域。
放眼望去,并无大地天空之分。上下四方皆是流淌、扭曲、破碎的景象。时而可见一段古老的忘川河虚影无声淌过,河中沉浮着模糊的、哀嚎的魂影;时而又有仙界某处仙山的碎片突兀悬浮,其上灵草枯萎,殿宇倾颓,残留着恐怖的战斗痕迹;更远处,则是大片大片灰蒙蒙的、仿佛未凝固的混沌气团,内里不时闪过扭曲的符文或不可名状的阴影,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错乱与死寂气息。
空间在这里失去了稳定的意义,时间流速也忽快忽慢,难以捉摸。寻常仙神踏入此地,莫说寻物,便是保持自身存在不迷失,都需耗费极大心力。
一道极其淡薄、几乎与周围灰色混沌融为一体的青影,正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在一片悬浮的黑色岩岛群间谨慎穿行。青影正是奉狐帝之命前来探查的白真。
他此刻并非平日那般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打扮,而是换上了一身紧束的玄青色劲装,外罩一件能随环境变幻色泽、隔绝气息的“幻影天蚕衣”,脸上也戴了半张遮掩面容、混淆天机的银白面具。手中握着一柄非金非玉、光华内敛的短尺,正是狐帝信物之一的“量天尺”仿品,虽无正品那般丈量天地、定鼎乾坤的威能,但在这种时空混乱之地,却能助他感应空间薄弱处、规避某些致命的规则陷阱,并微微指向与青丘狐族有因果牵连之物的大致方向——那株可能存在的凝魂幽昙花,当年墨渊曾以青丘特有的法门稍作标记。
白真看似轻松,实则心神紧绷到了极点。神识如最精细的蛛网,以自身为中心,向着四周极其缓慢、却又无比耐心地铺展开,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空间涟漪或隐藏的恶意。
狐帝的提醒,墨渊上神的警告,他都牢记在心。厉雷真君及其背后的存在,既然能在归墟海眼布下那般大手笔,在此地设伏的可能性极高。他此行首要目的并非采花,而是确认有无埋伏,探查环境,锁定幽昙可能开放的精确时空节点。安全第一,若事不可为,立刻撤离。
穿过一片由无数惨白骨片堆积而成的、散发着森寒怨气的“骨林”,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那是一片悬浮在灰雾中的、广袤的黑色泥沼,泥沼表面不断冒出浑浊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一股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味。泥沼中心,隐约可见几株形态奇诡的植物轮廓,其中一株,枝干扭曲如虬龙,顶端结着一个拳头大小、含苞待放的苍白花骨朵,花骨朵周围,缭绕着极其稀薄、却精纯无比的凝魂安定之气。
“凝魂幽昙?”白真瞳孔微缩,心中却无半分喜色,反而警铃大作。太明显了!在这混乱的幽冥隙中,如此“恰到好处”地出现一株即将开放的、特征明显的奇花,就像黑暗中的一盏孤灯,透着股浓烈的陷阱味道。
他并未靠近,反而将身形隐藏在一块飘过的巨大碎岩阴影之后,量天尺仿品抵在眉心,闭目凝神,将感知催动到极致,细细“扫描”那片黑色泥沼及其周围每一寸空间。
果然!
看似平静的泥沼之下,隐藏着极其隐晦、却层层叠叠、勾连严密的阵法纹路!那些纹路并非仙家常见的灵光阵法,而是以某种阴秽污浊的“冥沼煞气”为基,混合了精纯的雷元之力(虽极力掩饰,但那特有的狂暴与毁灭本质难以尽消)以及更为晦涩、仿佛能吞噬神魂的归墟符文构成!阵法范围远超泥沼本身,隐隐将方圆十数里都笼罩在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立体的死亡陷阱。
更让白真心头发寒的是,在泥沼边缘几处看似天然形成的嶙峋怪石后,以及上空几团凝滞不动的灰雾深处,他感应到了几道极其微弱、却带着冰冷杀意与隐晦灰气的生命气息。埋伏者!数量不下五人,修为皆不弱,至少是仙君层次,且隐匿功夫极佳,若非他早有防备,又以狐族秘传的“破妄灵瞳”结合量天尺仿品仔细探查,几乎难以察觉。
“九幽噬魂阵……还有至少五个擅长隐匿袭杀的好手……厉雷,你可真是下了血本。”白真心中冷笑,同时也感到一阵后怕。若青丘贸然派人来采花,无论是谁,陷入此阵,再遭数名同级高手突袭,恐怕凶多吉少。
他悄悄收回神识,不敢再深入探查,以免惊动埋伏者。心中迅速盘算:此地确为陷阱无疑。那株“幽昙”多半也是假的,或是被动了手脚的诱饵。真的凝魂幽昙花,恐怕生长在更隐蔽、更难以触及的时空节点。但厉雷既然在此设伏,说明真的幽昙花很可能也在这片幽冥隙的某处,且其开放时机或许与这假货相近,以此误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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