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父子情深”

阴森的天牢如同巨兽匍匐在安京城的角落,高耸的黑石墙壁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长公主姜嫣站在天牢入口外不远处,夜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却吹不散她眉宇间凝如实质的忧急与愤怒。

她几次想要上前,那沉重的、铭刻着禁锢符文的玄铁大门却如同天堑。门前不仅站着两排盔甲鲜明的御林军精锐,更有三名气息渊深、如同枯松般静立的老者。

他们身着朴素的灰色长袍,眼神半开半阖,但周身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合道境威压,如同无形的壁垒,让姜嫣寸步难进。

“本宫要见梁王!”姜嫣再次冷声开口,声音因极力压抑的焦躁而微微发颤。

其中一名灰衣长老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干涩如同摩擦的砂石:“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探视梁王。公主殿下,请回吧。”

另一人补充道,语气稍缓但依旧不容置疑:“殿下,莫要让我等为难。天牢重地,非是您该来的地方。”

姜嫣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煎熬。

她看着那扇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石材,看到里面她心心念念的弟弟正在承受着怎样的冤屈与苦难。

她像一头被困住的雌豹,在原地焦躁地踱步,目光死死锁定着天牢入口,不肯离去。

七皇子姜念站在她身后,看着皇姐这副模样,心中同样焦急万分。他深知三哥姜玖的布局,但也明白此刻硬闯只是徒劳,甚至可能给三哥带来更大的麻烦。

他几次想开口劝说,却见姜嫣那副随时可能爆发的状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姜嫣娇躯猛地一颤,脸上的焦躁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喜所取代。她清晰地感觉到,怀中那枚与姜玖有着特殊联系的护身玉符传来了熟悉的温热波动!

她立刻以神识连接,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心中急呼:‘小玖!是你吗?你怎么样了?你别怕,皇姐一定会救你出来!我已经传讯给师尊了,她…她或许在闭关,暂时没有回应,但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天牢深处,靠着冰冷墙壁的姜玖,感受到神识中传来姜嫣那带着颤抖却无比坚定的声音,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瞬间驱散了周遭的阴寒与孤寂。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用尽可能平稳温和的语调回应:‘皇姐,我没事,真的。这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我。’

他顿了顿,将那些关于皇帝威胁、关于自身谋划的沉重话题死死摁住,转而叮嘱道:‘你照顾好自己,不要做傻事,不要硬闯,更不要去求任何人…尤其是父皇。相信我,皇姐,信我。’

‘可是…’姜嫣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姜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皇姐,听话。我自有分寸。保护好自己,等我。’

传音到此戛然而止,无论姜嫣如何呼唤,那边再无回应。她知道,这是姜玖不想她再多问,不想她涉险。这份体贴,却让她心中更加酸楚与担忧。

姜念看到姜嫣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种深沉的无力与坚持,小心翼翼地上前:“皇姐,是三哥吗?”

姜嫣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望着天牢的目光依旧执着,但不再试图向前,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要用自己的方式陪伴着里面的弟弟。

翌日,金銮殿上,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龙椅上的姜世渊面沉如水,他的御案之上,赫然摆放着三封来自北境将领的加急奏疏——正是赵禹、谢宣、陈知节三人联名及各自为梁王姜玖辩白、陈述其赫赫军功、力证其绝无可能与鬼魔族勾结的信件。

皇帝目光扫过台下噤若寒蝉的群臣,并未就梁王之事多言,而是直接将话题引向了新的方向,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鬼魔族狼子野心,屡犯边境,如今更是胆大包天,竟将手伸到了朕的皇子身边!此等行径,天人共愤,朕,决不能再忍!”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朕意已决,一个月后,发兵东洲,征讨鬼魔族,犁庭扫穴,以绝后患!”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宰相崔林甫第一个出列,高声附和:“陛下圣明!鬼魔族觊觎我中州富饶已久,亡我之心不死!如今正值其元气受损之际,正该一鼓作气,永绝后患!老臣附议!”

谏议大夫魏玄立刻站了出来,神色激动:“陛下!崔相此言,臣以为大谬!北境战事初定,军民疲敝,国库损耗甚巨,正当与民休息,养精蓄锐之时!此时再启战端,远征东洲,乃是穷兵黩武,必致民生凋敝,国力空虚!昔年武帝在位,连年征伐,虽拓土千里,然终至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啊!请陛下三思!”

他引经据典,言辞恳切,试图以史为鉴,唤醒皇帝的理智。

崔林甫冷笑反驳:“魏大人此言差矣!正因鬼魔族新败,士气低迷,我才更应乘胜追击!若待其恢复元气,卷土重来,届时战火再燃,损耗岂非更大?陛下此乃高瞻远瞩,非是穷兵黩武,而是为江山社稷,谋万世太平!”

武臣队列中,曹瞒也大步踏出,声若洪钟:“末将赞同崔相之言!魏大人乃文官,不知兵事。用兵之道,在于时机!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末将愿为先锋,踏平鬼魔族巢穴!”

“曹将军!岂能以偏概全!”宣威大将军梁琼须发皆张,出列抗声道,“末将亦为武人,深知兵凶战危!北境将士刚刚经历血战,亟待休整!仓促远征,兵疲将惫,乃取败之道!末将认同魏大人之言,当下应以休养生息为上!”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泾渭分明的主战与主和两派,争论不休,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

姜世渊看着台下纷争,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与冰冷,他猛地一拍龙案!

“够了!”

声浪戛然而止。

姜世渊目光如电,直刺魏玄:“魏玄!你屡次三番忤逆朕意,危言耸听,动摇军心!可是觉得朕的刀锋不利否?”

魏玄毫无惧色,梗着脖子,朗声道:“臣不敢!臣食君之禄,担谏议之责,唯有直言敢谏,方不负陛下,不负天下!若因忠言获罪,臣,无话可说!只望陛下以史为鉴,以苍生为念!”

“好!好一个忠臣!”姜世渊气极反笑,“朕看你这个谏议大夫是做到头了!来人!剥去魏玄官袍玉带,即日起免职半年,罚俸一年!给朕轰出殿去!”

两名殿前武士应声上前,粗暴地卸去魏玄的官帽官服。魏玄任由他们动作,脸上满是悲愤与绝望,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皇帝,仰天长叹一声:“陛下……望您……好自为之!”随即,他穿着单薄的内衫,挺直了脊梁,在一片死寂中,一步步走出了金銮殿。

姜世渊死死盯着魏玄离去的背影,眼中杀机一闪而逝,但最终没有发作。他转而看向其他臣子,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还有谁有异议?”

殿内鸦雀无声,连梁琼等老将也低下了头,不敢再触霉头。

姜世渊这才满意,开始论功行赏,封赵禹为安陵伯爵。陈知节爵升一等,封卢国公。谢宣加封太子太傅,封长陵侯。

姜玖麾下的将士也被升了官,但被散到了各州郡。

将赵禹、谢宣、陈知节等人明升暗调,加以爵位,实则剥夺其北境兵权。

这番操作,既安抚了部分军方情绪,又将其核心将领调离了根基之地。许多渴望军功的新晋将领见状,眼中都露出了炽热的光芒。

“讨伐鬼魔族之事,就此定论!”姜世渊一锤定音,“各部依旨准备,一个月后,大军于永州汇合,朕,要御驾亲征,以彰天威!”

天牢深处的对峙与窗外之眼

散朝之后,姜世渊并未回御书房,而是带着崔林甫,径直来到了阴暗潮湿的天牢最底层。

牢门打开,皇帝看着盘坐在草席上,依旧闭目打坐,对他到来恍若未闻的姜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逆子!见了朕,还不行礼?”姜世渊冷喝道。

姜玖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讥诮:“在我的认知里,父亲不会杀害发妻,不会构陷亲子。一个弑妻杀子之人,也配称‘父’?我姜玖,只有母亲,没有父亲。”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中了姜世渊内心最阴暗的角落。他眼中瞬间涌起暴怒,周身气息都为之震荡,但他强行压了下去,声音冰寒刺骨:“朕懒得与你做口舌之争!说!你与燕云楼,究竟是何关系?他们为何屡次助你?”

姜玖重新闭上眼,淡淡道:“父皇既然认定儿臣有罪,又何须多问。”

姜世渊盯着他,突然话锋一转,问出了他真正关心的问题:“杨昭……他到底有没有找过你?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你?”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急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姜玖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不知道父皇在说什么。我舅舅杨昭,不是早已战死沙场了吗?”

“不知道?”姜世渊猛地踏前一步,强大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向姜玖,一只手快如闪电,死死扼住了姜玖的脖颈!“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姜玖顿时呼吸困难,脸色涨红,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睁大眼睛,用尽全身力气,以充满恨意与不屈的目光,死死瞪视着眼前这位九五之尊,大炎皇帝!

僵持了数息,姜世渊猛地松手,将姜玖摔回草席上,看着他剧烈咳嗽的样子,冷笑道:“朕本想留着你,看看能不能把杨昭那条漏网之鱼引出来!现在看来,或许没必要了!明日!就在明日!朕要亲自监斩,将你这逆子明正典刑!朕倒要看看,到时候,有谁会来劫法场!你那死鬼舅舅,会不会从地底下爬出来救你!”

说完,他拂袖转身,对崔林甫吩咐道:“给朕再加派两名皇室合道境长老,严密看守!若有任何差池,朕唯你是问!”

“老臣遵旨!”崔林甫躬身应道,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看着皇帝与宰相离去的背影,姜玖捂着喉咙,剧烈地喘息着,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姜世渊对舅舅杨昭的执着,远超他的想象,而且其展现出的实力与狠辣,也让他心生警惕。

而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觉的角落,天牢外某处阴影中,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身影悄然独立。

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唯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而神秘的光芒,如同暗夜中的猎食者,紧紧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这座吞噬了梁王的森严监牢。

(肆)

堕魔后,皇姐在我怀里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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