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间,秦风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猛冲上前,在那受惊马车即将撞上小女孩的瞬间,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借着冲势向侧方翻滚出去!
“砰!”
马车擦着他们的衣角呼啸而过,撞在不远处的一根拴马石桩上,发出一声巨响,车轴断裂,车厢倾覆,拉车的马匹嘶鸣着人立而起,被反应过来的车夫和几个路人死死拉住。
尘土飞扬中,秦风抱着小女孩滚落在地,后背重重撞在街边土墙上,一阵剧痛传来,让他闷哼一声。
怀中的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但总算安然无恙。
“小主人!”
“客卿大人!”
两个仆从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冲上前扶起秦风,查看他有无大碍。
周围惊魂未定的路人也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没事吧?”
“好险啊!多亏了这位壮士!”
“这孩子是哪家的?差点没命!”
秦风忍着背痛,检查了一下小女孩,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外伤。
他松了口气,这才看向那辆倾覆的马车。
车夫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脸色煞白。
马车装饰颇为华丽,看来车主非富即贵。
“怎么回事?”
一个略显惊慌但强作镇定的声音从倾覆的车厢里传出,帘子被掀开,一个穿着锦缎华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探出头来,头上玉冠歪斜,显得有些狼狈。
他看到现场一片混乱,眉头紧皱。
“主家恕罪!是……是车轮好像磕到了石头,轴又突然……”车夫结结巴巴地解释。
那华服男子目光扫过,看到了被秦风护在身后、仍在抽泣的小女孩,又看了看衣衫沾满尘土、但气度不凡的秦风,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走下马车,对秦风拱了拱手,语气带着一丝后怕和感激:“多谢这位壮士出手相救,不然伤了人命,在下罪过就大了。在下少府工丞,公输瑜。未请教壮士高姓大名?”
少府工丞?秦风心中一动,这是掌管皇室手工业的官员,正是将作少府体系下的属官,秩级不算高,但位置关键。
他回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原来是公输丞。在下秦风,新任客卿。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客卿秦风?”
公输瑜明显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讶和好奇的光芒,“可是……可是救治公子高的那位秦客卿?”
“正是在下。”秦风点头。
公输瑜的态度立刻变得更加热情,甚至带上了几分恭敬:“哎呀!失敬失敬!原来是秦客卿当面!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不仅医术通神,更是侠义心肠!”
他看了看那辆坏掉的车,苦笑道:“只是……这下误了时辰,要去匠作府点卯,怕是要迟了。”
秦风正好要去匠作府,便顺势道:“无妨,秦某也正欲往匠作府一行,若公输丞不弃,可同行。”
公输瑜大喜:“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秦风让仆从帮忙安抚受惊的小女孩并寻找其家人,又处理了一下撞翻的货摊赔偿事宜(公输瑜主动承担),这才与公输瑜一同步行前往不远处的将作少府官署。
路上,公输瑜对秦风极是热情,言语间充满了对秦风“奇术”的好奇。
秦风则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工匠技艺方面。
“公输丞掌管百工,想必对各类器械制作极为精通。”秦风问道。
“不敢当精通,”公输瑜谦虚道,但语气中不乏自豪。
“只是职责所在,略知皮毛。匠作府内,汇聚了天下能工巧匠,无论是土木营造,还是金、石、革、木、兽(皮革、兽筋等)诸工,皆有法度。”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将作少府官署。
这是一片占地极广的院落群,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锯木声、以及工匠们的号子声,空气中弥漫着木材、金属、油漆混合的特殊气味。
有公输瑜带领,秦风很顺利地进入了府内。
只见里面分工明确,不同的区域进行着不同的工作:巨大的木材被匠人用墨线规划,再用斧凿锯刨加工;
铁匠铺里炉火通红,匠人挥汗如雨,捶打着烧红的铁块;
还有制作陶范、浇铸青铜器的区域,制作弓弩、箭矢的作坊,以及雕刻玉器、漆器的工坊……一派繁忙景象。
秦风仔细观察,秦朝的工艺水平确实达到了一个高峰,尤其是标准化方面。
他看到制作箭杆的工匠,会用一种标准的模具来校验箭杆的粗细和笔直度;制作弩机的零件,也有统一的规格,可以互换。这无疑是秦军强大的重要基础。
公输瑜见秦风看得专注,便主动介绍起来,言语间颇为自家技艺自豪。
他们来到一处正在建造一座宫殿木质模型的工棚。
几个工匠正费力地抬起一根巨大的木梁,想要安装到模型顶部,但因为缺乏有效的起重工具,进展缓慢,喊着号子,汗流浃背。
公输瑜皱眉道:“此乃为陛下新苑囿设计的观景台模型,此主梁沉重,安装甚是费力。”
秦风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已有计较。他走上前,对那几位工匠道:“几位且慢。”
工匠们停下,疑惑地看着这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
公输瑜连忙介绍:“这位是秦客卿。”
工匠们虽不知客卿具体多大,但见公输瑜都恭敬,连忙行礼。
秦风指着旁边一堆滑轮和绳索,问道:“为何不用此物?”
一个老工匠答道:“回客卿,此物用于牵拉尚可,欲将此梁提升至高处并精准安放,难矣。”
秦风笑了笑,道:“可否借工具一用?”
在工匠和公输瑜疑惑的目光中,秦风亲自动手。
他选取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木制滑轮,用绳索穿过,巧妙地组合成一个简易的滑轮组,然后将一端固定在高处的支架上,另一端让工匠们握住。
“现在,试试拉动。”秦风示意。
工匠们将信将疑,一起用力拉动绳索。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根需要四五个人才能勉强抬动的沉重木梁,竟然被相对轻松地吊了起来!
并且在滑轮的控制下,可以比较平稳地移动和调整角度!
“咦?轻了!轻了好多!”一个工匠惊呼。
“而且稳当!好安放!”另一个工匠也满脸不可思议。
公输瑜看得目瞪口呆!他精通营造,立刻明白了这简单改造带来的巨大变化:“这……这是何原理?区区几个滑子,为何能省如此多力气?”
秦风知道时机到了,他要用最朴素的语言,点燃第一颗“科学”的火种。
他指着滑轮组,从容解释道:“公输丞请看,此物并非省力,乃是改变了用力之方式。
单一定滑轮,可改变用力方向,但不省力。
然若将动滑轮与定滑轮组合,则提起重物之力,由多段绳索共同分担,故感觉省力。
所需之力约等于物重除以承担重量的绳索段数。
此乃‘力’与‘距离’之平衡,移动重物省了力,但拉绳索的距离却需更长。
此中道理,可称之为‘杠杆滑轮之理’。”
他一边说,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简单的示意图,解释着力臂、阻力臂、省力费距离的原理。
公输瑜和周围的工匠们听得如痴如醉!他们世代相传技艺,靠的是经验和口诀,何曾听过如此清晰透彻、直指本质的道理?
尤其是“力与距离的平衡”这个概念,仿佛在他们眼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妙啊!妙啊!”公输瑜激动得满脸通红,抓住秦风的胳膊,“客卿真乃神人也!
此理一通,以往诸多费力难解之处,似乎皆有法可循了!
若将此理用于起重、筑城、乃至军中器械,岂非事半功倍?!”
秦风微笑点头:“正是,格物之理,在于明其所以然。
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如此,方能推陈出新,精益求精。”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闻讯赶来,正是那位老匠人墨衡。
他看到了运转顺畅的滑轮组,又听了公输瑜激动地复述秦风的讲解,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再次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他走到秦风面前,这一次,不再是默默行礼,而是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先生大才!格物致知,近乎道矣!老夫……受教了!匠作府上下,愿听先生指点!”
看着激动不已的公输瑜、眼神炽热的墨衡,以及周围那些充满敬畏和好奇的工匠们,秦风知道,他在这个时代播下的第一颗种子,已经开始生根发芽。
匠作府,将成为他改变这个世界的重要起点。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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