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猛地钻入鼻腔,混杂着汗酸、呕吐物和粪便的馊味,几乎令人窒息。
秦风是被硬生生呛醒的。
剧烈的颠簸让他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脑后传来阵阵闷痛。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懵了。
昏暗的光线下,他发现自己蜷缩在一个狭窄的木笼里,身下是冰冷粗糙的木板,沾满了不明污渍。
周围挤满了人,一个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面色灰败,眼神空洞得如同提线木偶。
刺骨的寒风从木栏缝隙灌进来,吹得他单薄的粗麻囚服紧紧贴在身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哪儿?剧组?恶作剧?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般汹涌而至——他,秦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历史兼军工双料博士,明明是在实验室通宵攻关新型材料时不慎引发了小爆炸……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鬼地方?
紧接着,另一段陌生的记忆强行融入他的脑海。
这里是秦朝!秦始皇嬴政统治下的第三十六年,即公元前211年!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竟是一个同样名叫秦风的方士!
一个因师门牵连,被卷入“坑儒”事件(实则坑杀的主要是方士之流),正被押往刑场的倒霉蛋!
坑杀?!
秦风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他猛地扒着冰冷的木栏向外望去。
只见一条黄土官道蜿蜒向前,两旁是枯黄的草木和萧瑟的秋野。
一队队身披黑色玄甲、手持长戟的秦军锐士,面容冷硬如铁,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押送着这长达数十米的囚车队伍。
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连秋风都带着一股血腥味。
远处,一个巨大的、新挖的黄土坑轮廓隐约可见,像一张吞噬生命的巨口。
那里,就是历史上着名的“坑儒谷”!也是他即将被活埋的地方!
绝望的哭泣、癫狂的嘶吼、麻木的喃喃自语在囚车中交织,汇成一曲死亡的挽歌。
有人屎尿齐流,有人疯癫痴笑,更有甚者,已用头撞向木栏,鲜血淋漓,只求速死。
“完了……全完了……”
旁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方士,眼神涣散,喃喃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吾等追求长生,竟落得如此下场,天命……这就是天命啊!”
天命?
秦风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穿越的兴奋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欲在疯狂呐喊!
不!他不能死!刚穿越就要被活埋?这简直是地狱级开局!
强迫自己深呼吸,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
恐慌解决不了问题,必须冷静!利用现代知识,搏一线生机!
原主的记忆碎片显示,他只是个不得志的小方士,师傅是个半吊子,炼丹术稀松平常,因同门师兄吹牛惹祸而被牵连。
他对秦始皇的病情、丹药内幕知之甚少,但秦风本人,却对这段历史和研究颇深!
秦始皇晚年沉迷长生,屡次被方士欺骗(如徐福东渡),加之身体每况愈下(可能患有脑膜炎、癫痫或汞中毒),性情越发暴戾多疑,这才有了坑杀方士的举动。这是**,绝不是什么狗屁天命!
“天命?”
秦风猛地扭头,看向那老方士,声音因干渴和恐惧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尖锐,“非是天命!乃**!”
老方士浑浊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看向他。周围几个等死的方士也投来目光。
“竖子胡言!”
一个稍微年轻些的方士厉声斥责,“陛下受奸佞蒙蔽,非吾等之过?若非天命欲亡我辈,何以至此?”
“蒙蔽?”
秦风冷笑,尽管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吓人,“陛下所求长生,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金石丹药,性情酷烈,饱含毒性,长期服食,非但不能延年益寿,反而如慢火烹油,不断侵蚀人体根本!
尔等所炼金丹,与慢性毒药何异?陛下圣体不安,根源或许就在于此!
我等不是为国求仙的方士,而是……而是可能间接损害陛下龙体的嫌犯!”
这话如同惊雷,在死气沉沉的囚车中炸响!
“狂徒!”
“大逆不道!”
“你……你怎敢如此诽谤仙道,妄测圣意!”
方士们又惊又怒,若非身处囚笼,几乎要扑上来撕烂秦风的嘴。
他们的信仰和最后的遮羞布被无情撕碎。
“吵什么!”
一名押送的秦兵闻声而来,手中的长戟杆狠狠砸在木栏上,发出巨响,木屑纷飞。
他恶狠狠地瞪了秦风一眼,“将死之人,还敢聒噪!再敢喧哗,老子先给你身上捅个窟窿!”
冰冷的戟尖隔着木栏指向秦风,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
秦风立刻闭嘴,低下头,做出顺从的样子。
但他眼角的余光,却飞快地扫视着整个押送队伍。
大部分秦兵眼神冷漠,如同执行任务的机器。
但秦风注意到,队伍前方,一名骑着战马、看似头目模样的年轻军官,眉头微蹙,偶尔看向囚车队伍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与迟疑?他似乎对这场屠杀,并非全然麻木。
这是个机会!也许唯一的机会!
秦风的心脏砰砰直跳,将这个军官的样貌特征死死记住。
他必须赌一把,赌这个军官还有一丝人性或好奇心,赌他愿意向上汇报一个“异常”。
囚车队伍在绝望的哀嚎中,终于抵达了那个巨大的土坑边缘。
浓烈的土腥味和隐约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坑底,似乎还能看到之前被处决者的残破衣物。
“时辰到!行刑!”
监刑官冷酷的声音响起,如同丧钟。
哭喊声瞬间达到了顶点。
秦兵们粗暴地打开囚车门,像拖死狗一样将哭爹喊娘的方士们拖出来,推到坑边,然后毫不留情地踹下去!
一个,两个……土坑边缘的士卒开始挥动铁锹,冰冷的黄土劈头盖脸地砸向坑中的人,瞬间淹没哭喊。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每一个人。
眼看就要轮到秦风所在的囚车,他甚至能感受到泥土溅到脸上的冰凉。
就是现在!
秦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挣脱身边瘫软的方士,死死扒住木栏,朝着那名他留意已久的军官方向,用尽肺腑之力,发出了穿越以来最声嘶力竭的呐喊:
“吾非求死——!!吾有延寿续命之真法!愿献于陛下!若无效,再死不迟——!!!”
这一声大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哭嚎和喧嚣。
所有人为之一静,连挥锹的士卒都顿住了动作。
无数道目光,惊疑、错愕、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个突然爆发的年轻方士身上。
那名骑在马上的年轻军官猛地勒住缰绳,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穿透人群,牢牢锁定了秦风!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秦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他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审视、怀疑,以及一丝……他期盼已久的好奇!
军官策马缓缓上前,马蹄敲打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踩在每个人的心尖上。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秦风,眼神冰冷。
“妖言惑众,” 军官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冰冷的杀意,“临死挣扎,罪加一等!”
秦风的心沉了下去,但当他看到军官眼底那抹未曾散去的探究时,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对方没有立刻下令处死他,就是在犹豫!
秦风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尽管脸色惨白,但眼神清澈而坚定,重复道:“将军!吾法迥异丹药,乃固本培元之道!于陛下或有小补!一试何妨?若欺君,甘受车裂之刑!”
军官盯着他,沉默了足足有十息之久。
这十息,对秦风而言如同一个世纪。
周围的方士和兵士都屏住了呼吸。
终于,军官缓缓抬手,对旁边的士卒下令:“将此狂徒,拖出来!单独看押!严加看守!本将要即刻禀报中车府令定夺!”
“诺!”
两名如狼似虎的秦兵打开囚车,粗暴地将秦风拽了出来,冰冷的镣铐再次锁住他的手脚,比之前更紧。
但秦风心中,却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他赌赢了第一步!暂时不用被活埋了!
他被推搡着,关进了一个更加坚固、但相对干净些的单独木笼里,由两名兵士专门看守。
木笼被放在一辆板车上,随着队伍继续前行,但方向似乎不再是那个死亡之坑。
秦风靠在冰冷的木栏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早已浸透内衫。
望着远处巍峨的咸阳城轮廓,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活下来了……只是暂时。
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更高层的官员,甚至是那位历史上以狠辣着称的中车府令赵高!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他必须利用好这宝贵的时间,构思出一套足以打动秦始皇,或者说,足以让那些掌权者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说辞”。
生死博弈,此刻,才真正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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