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的右手还在轻微抽动，指尖悬在半空，没有落下。他整个人站着不动，眉心的金光一明一暗，像是快要熄灭的灯芯。左手掌心朝上，那道旧伤渗出的黑气已经缩回皮肤之下，只留下一个模糊的符文痕迹。

风雪从冰窟外吹进来，打在他脸上，他没有任何反应。

姜瑶站在几步之外，手贴在冰面上。她刚才感觉到一股波动，来自左侧那道蓝色彩光柱的方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江临川没说话，也没拦她，这让她心里更紧。

她的手指刚碰到冰层，颈间的雪灵玉突然发烫。

不是温热，是灼烧般的烫。她本能地缩手，可玉佩像粘在皮肤上一样，不肯离开。冰面开始震动，不是裂开，而是从内部融化。一圈圈涟漪向外扩散，冰层无声化作湖水，却没有溢出半滴。

湖心升起一道光柱。

一只通体晶莹的凤凰从水中飞出。它的身体由冰构成，每一片羽毛都清晰可见，双翼展开有三丈宽。它没有发出声音，但姜瑶能感觉到一股压迫感压在胸口。

她想后退，脚却动不了。

冰凤俯冲下来，直扑她的眉心。

就在撞上的瞬间，雪灵玉爆发出蓝色强光。一层透明屏障挡在她面前。冰凤的喙点在屏障中央，发出一声清鸣。那声音不响，却直接钻进脑子里。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雪灵归位，寒霄重临。”

姜瑶眼前一黑，又立刻恢复。她看见自己站在一片冰雪世界中，远处有一座高塔，塔顶插着一把断剑。她不认识这个地方，但她知道，那是她的记忆。

冰凤开始碎裂。

不是炸开，是一片片解体，化作无数光点。这些光点飞向她，从眉心、掌心、脚底涌入体内。她感到一股极寒之力在经脉中流动，和她平时用的药力完全不同。这不是疗伤的暖流，是冻结万物的冷。

她抬起手。

掌心浮现出一本半透明的古籍。封面写着三个字：《寒霄诀》。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功法，但她能感觉到，这本书属于她。里面的文字她一个都没读过，可每一个字她都认得。第一重口诀自动在脑海中浮现，她甚至不用看就能背出来。

冰湖重新结冰。

凤凰消失的地方，留下一个凹陷的印记，形状像一只展翅的鸟。

姜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本书慢慢沉入皮肤，消失不见。她体内的寒力还在运转，但她控制不住。指尖无意识地凝出一朵冰莲，只维持了两息就化作水汽。

她转头看向江临川。

他还站着，和刚才一样。眉心的光弱了一些，呼吸比之前稳了些。她走过去，伸手探他鼻息，确认他还活着。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像是失温太久的人。

她把《寒霄诀》的事咽了下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远处传来笑声。

不是大笑，是低沉的冷笑，顺着风雪传过来。声音很远，但听得清楚。

“多谢你们帮我找到冰凤遗骸。”

姜瑶猛地抬头。

声音来自西北方的冰峰。她眯眼望去，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断裂的冰崖上。那人穿着黑袍，手里缠绕着黑雾一样的东西。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那里，用魔气不断腐蚀脚下的冰层。

随着冰层融化，下面露出森白的骨架。那不是普通野兽的骨头，而是巨大的鸟类遗骸，每一根都泛着寒光。那些骨头上有符文刻痕，已经被魔气侵蚀得斑驳不清。

她明白了。

冰凤不是凭空出现的。它是被封印在这里的。而她刚才接受的传承，是因为封印被动了。那个人一直在等这一刻。

司徒南。

她记得这个名字。江临川提过一次，在说起赵家追杀时顺带提到的。他是皇都司徒家的人，也是魔宗的内应。他不想自己动手，就想让别人替他破开封印。

她迅速退到江临川身边，从药囊里取出一枚温元丹，轻轻塞进他嘴里。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吞了下去。

她摸了摸雪灵玉，将一丝寒力注入其中。然后她蹲下身，以玉为阵眼，在两人周围画出一道环形冰线。冰线升起半尺高的屏障，把风雪挡在外面。

屏障刚成，远处的魔气就开始渗透。

不是正面冲击，是像雾一样从地面蔓延过来。接触到冰障时，发出嘶嘶声，像是被冻住，又像是在腐蚀。屏障表面开始出现裂纹，但没有立刻破裂。

姜瑶盘膝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她闭上眼，开始默记《寒霄诀》的第一重口诀。每一个字都像刻在脑子里，她不敢停，怕忘了。

她知道江临川救过她很多次。

第一次是毒兽夜袭，他用身体挡住那一击。第二次是丹房爆炸，他推开了她。第三次是魔域坠落，他抓住了她的手。每一次都是他在护着她。

这次轮到她了。

她睁开眼，看向冰障外。那片魔气已经覆盖了半个冰原，正缓慢推进。司徒南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好像不急，他知道他们逃不掉。

她把手放在冰障内侧，寒力顺着掌心流入屏障。裂纹停止蔓延，表面重新凝结出一层新冰。

风更大了。

她听见头顶传来细微的响动。一块碎冰从冰窟顶部掉落，砸在屏障上，弹开。

她没抬头。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维持屏障和记忆功法上。她知道只要撑到江临川醒来，一切就有希望。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冷，是因为体内那股寒力越来越强，几乎要冲破经脉。她咬住嘴唇，强行压制。额头渗出细汗，刚冒出来就结成了小冰珠。

她低声说：“你醒过来……我就安全了。”

话音落下，屏障外的魔气突然加速。

一道黑色触手猛地撞在冰障上。整个屏障剧烈晃动，裂纹瞬间布满表面。

姜瑶抬手，掌心对准屏障中心，寒力全力输出。

冰障发出一声脆响。

一道裂缝从顶部裂到地面。

她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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