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藏在巷子深处的私房菜馆，是她们大学时就常来的地方。店面不大，装修朴素，但菜品味道地道，价格也亲切。

沈清悦到的时候，苏晚晴已经占好了靠窗的老位置，正拿着菜单噼里啪啦点菜，一副真要狠宰她一顿的架势。

“来了？”苏晚晴抬头看到她，眼睛一亮，随即又故意板起脸，“快老实交代，什么事这么高兴？顾晏舟那个王八蛋终于遭报应破产了？”

沈清悦在她对面坐下，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热茶，暖意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里。她看着苏晚晴那副故作凶狠实则关切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比那个还好。”她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眼底闪着光，“我可能……要有一份工作了。”

“工作？”苏晚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声音猛地拔高，“真的假的？！什么工作？在哪儿？”

旁边几桌的客人都看了过来。沈清悦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小声点。

苏晚晴赶紧捂住嘴，但眼睛瞪得溜圆，催促道：“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沈清悦便把遇到秦语师姐，以及助理岗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她没有提宴会上被顾晏舟丢下的难堪，只说是偶遇。

“……就是这样一个机会，虽然只是项目助理，可能会很忙，还要跑野外，但我觉得很好。”沈清悦说完，捧着温热的茶杯，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苏晚晴，“晚晴，你觉得呢？”

苏晚晴听完，半天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看得沈清悦都有些发毛了。

“喂，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话没说完，苏晚晴突然绕过桌子，一把用力抱住了她，力道大得差点把她从椅子上带起来。

“太好了！悦悦！这他妈真是太好了！”苏晚晴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有点哽咽，“你早该这样了！我就知道！你本来就不是该被关在金丝笼里的鸟！”

沈清悦被她抱得紧紧的，鼻尖萦绕着好友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心里那片荒芜之地，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热烈拥抱注入了汩汩暖流，开始复苏。

“我就知道你能行！什么狗屁顾太太，哪有当植物学家酷！”苏晚晴松开她，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眶也有些发红，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兴奋，“必须去！一定要去！谁敢拦着你我跟谁急！”

她坐回座位，立刻拿起手机：“不行，这么大的喜事，光吃饭不够！得喝酒！必须喝点庆祝一下！”

她熟门熟路地叫了半打啤酒。

菜很快上来了，都是她们以前爱吃的。啤酒也冰镇得恰到好处。

苏晚晴给两人都满上，举起杯子：“来！第一杯，庆祝我们沈清悦女士，即将重出江湖，回归本行！”

沈清悦笑着和她碰杯，冰凉的啤酒带着微微的苦涩和气泡滑入喉咙，却让她感觉无比畅快。

“第二杯，”苏晚晴又给她倒上，“祝你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把那些狗屁倒灶的人和事，全都甩到太平洋去！”

“第三杯！祝你工作顺利，把那个什么助理干出花来！气死那些看扁你的人！”

苏晚晴咋咋呼呼，一杯接一杯地找理由，仿佛要把沈清悦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全都用这喧闹和祝福冲刷干净。

沈清悦酒量浅，几杯下肚，脸颊就泛起了红晕，但眼神却越来越亮，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她和苏晚晴聊起大学时跟着导师跑野外认植物的趣事，聊起那些拗口的拉丁学名，聊起她曾经梦想拥有一间自己的植物工作室……

那些被压抑了太久的、属于“沈清悦”本身的特质和梦想，在这个小小的、充满烟火气的餐馆里，一点点重新焕发出生机。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低着头、小心翼翼揣摩别人心思的影子。她会因为一个专业术语和苏晚晴争论，会因为想起某个搞笑的野外经历而笑得前仰后合，眼睛里有光，脸上有鲜活的表情。

苏晚晴看着她，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涩。这才是她认识的沈清悦啊！那个安静却内心丰盈，对热爱的事物充满执着和灵气的女孩。差点就被那段该死的婚姻给磨没了！

“真好，”苏晚晴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发亮的眼睛，由衷地说，“悦悦，你看你现在，多好。终于又有点活人样儿了。”

沈清悦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啊，之前的她，行尸走肉一般，可不就是少了这份“活气”吗？

她用力点了点头，笑容灿烂：“嗯！”

两人吃着，喝着，聊着，笑声不断。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所有的烦恼都被暂时隔绝在这小小的温暖空间之外。

结账的时候，沈清悦抢着付了钱，动作利落，带着一种久违的、自己赚钱自己花的底气（虽然这底气目前还建立在顾家的卡上，但她相信很快就不会了）。

走出餐馆，夜风带着凉意，但两人心里都热乎乎的。

苏晚晴搂着沈清悦的肩膀，送她到打车的地方。

“回去就赶紧跟秦师姐确定下来！需要我帮忙照顾元宝或者什么的，随时开口！”苏晚晴叮嘱道。

“知道啦，苏大妈！”沈清悦笑着揶揄她，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车子来了，沈清悦坐进去，隔着车窗对苏晚晴用力挥手。

车子驶离，苏晚晴还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的方向，脸上带着欣慰的笑，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悦悦，终于要开始为自己活了一次了。

而坐在车里的沈清悦，靠着车窗，看着窗外流动的夜景，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份工作的机会，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不仅激起了涟漪，更让她这片沉寂已久的水面，重新倒映出了天空的光亮和自身的轮廓。

活过来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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