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夜不归宿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两人之间积压已久的、冰冷的炸药。

顾晏舟连着几天没回来，沈清悦乐得清静，除了遛狗，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书房里，整理她的植物资料，甚至开始尝试联系以前的导师和同学，看看有没有远程项目或者工作的机会。

这天下午，她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出神，门外忽然传来元宝警惕的吠叫和密码锁的响声。

顾晏舟回来了。

沈清悦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没有动。她听到他沉重的脚步声走进客厅，然后是打开酒柜，冰块撞击杯壁的清脆声响。

她不想出去，不想面对他。她只想把自己缩在这个小小的次卧里，守住这片刻的安宁。

然而，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

“沈清悦。”

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醉意和压抑的火气，冷冰冰地，不容拒绝。

“出来。”

沈清悦深吸一口气，合上电脑，起身打开了门。

顾晏舟就站在门外，手里端着杯威士忌，衬衫领口扯开，眼神阴沉地盯着她。几天不见，他下巴上冒出了些青色的胡茬，眼下带着倦色，但那股迫人的气势丝毫未减。

“有事吗？”沈清悦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平静。

“有事？”顾晏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浓烈的酒气混杂着冷冽的香水味，瞬间将她笼罩，“我倒是想问问你，几天不见，翅膀硬了？连人都会不见了？”

沈清悦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掐进掌心，强迫自己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我只是出去和朋友聚了一下。”

“朋友？苏晚晴？”顾晏舟语气里的讥讽更浓，“跟她在一起能学到什么好？除了教你怎么顶撞丈夫，怎么夜不归宿？”

“晚晴是我最好的朋友！”沈清悦忍不住反驳，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丝被侮辱的怒气，“她比某些人更关心我！”

“关心你？”顾晏舟像是被这句话刺到了某根敏感的神经，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危险，“她关心你什么？关心你怎么当好一个顾太太吗？还是关心你怎么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沈清悦，你最好给我搞清楚！”他逼近她，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嫁进顾家，是因为你像她！是因为老头子觉得你能让我‘安定’下来！你所有的价值，都建立在这张脸上！”

他另一只手粗暴地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某种扭曲的快意。

“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和莫名其妙的骨气！安分守己地当你的影子，扮演好你的角色！别真把自己当回事！”

这些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清悦的心脏，将她最后一点微弱的、试图维护尊严的努力，击得粉碎。

原来在他眼里，她连拥有自己情绪和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刻薄和冷漠的脸，看着他眼底那个狼狈又苍白的自己，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冲破了堤坝，汹涌而出。

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咬着下唇，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用力想要挣脱他的钳制，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放开我！”

“放开你？”顾晏舟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心里那股邪火烧得更旺，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为她的眼泪而产生的烦躁，“让你再去跟那个苏晚晴鬼混？让她教你更多反抗我的手段？”

“顾晏舟！你混蛋！”沈清悦终于崩溃地喊了出来，所有的委屈、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爆发，“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不是林薇薇的影子！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权利和朋友在一起！有权利在自己生日那天不待在这个冰冷的牢笼里！”

她用力挣扎着，眼泪模糊了视线。

“你以为我想嫁给你吗？如果不是顾伯伯……如果不是……”她哽咽着，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顾晏舟被她激烈的反应和话语震了一下，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

他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浑身发抖的女人，和他记忆中那个总是温顺怯懦、逆来顺受的影子截然不同。

她眼底的绝望和愤怒，像两簇火焰，灼烧着他的神经。

就在这时，被吓坏的元宝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护主心切，对着顾晏舟的小腿就是一口，虽然没用力，但尖锐的乳牙还是留下了几个浅浅的印子。

“嘶——”顾晏舟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手，低头看着裤脚上的湿痕和那只对着他龇牙的小畜生，怒火瞬间达到了顶点。

“连你这只畜生也敢咬我？！”他抬脚就想踹过去。

“不要！”沈清悦惊叫一声，猛地扑过去，将元宝紧紧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背对着他。

顾晏舟的脚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他看着蜷缩在地上，死死护着那只狗，肩膀不断耸动，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的沈清悦，胸口剧烈起伏着。

空气里只剩下她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那股滔天的怒火，像是被这无声的哭泣和决绝的保护姿态浇灭了一大半，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令人烦躁的茫然。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带着一身戾气和酒气，再次摔门而去。

巨大的声响在房子里回荡。

沈清悦抱着还在瑟瑟发抖的元宝，瘫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淌。

这一次的争执，像一道深刻的裂痕，彻底将两人之间那层薄冰击得粉碎。

她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而这个冰冷的“家”，她也快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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