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浦东机场。

苏晚晴推着行李车出来，鼻尖还残留着飞机上干燥的空气。

她伸了个懒腰：“还是祖国的空气亲切——虽然也有雾霾。”

周哲跟在她身后，一手一个行李箱：“慢点走，刚下飞机别蹦跶。”

“知道啦周医生。”苏晚晴转身冲他做鬼脸，掏出手机，“我给清悦发个消息，告诉她我们落地了，晚上聚……”

话音卡住。

“怎么了？”

“奇怪。”苏晚晴皱着眉，“清悦没回我。早上我发冰岛照片给她，她也没回。”

周哲也拿出手机：“我问问晏舟晚上有没有空。”

电话拨过去，响了七八声，自动挂断。

再打沈清悦的，同样无人接听。

“这俩人……”苏晚晴嘀咕，“同时失联？该不会趁我们不在，偷偷过二人世界去了吧？”

周哲却觉得不对劲。顾晏舟不是不接电话的人，尤其知道他们今天回来。

“打给顾叔试试。”他说。

电话通了，但接起来的是个陌生的女声，背景很嘈杂：“您好？”

“请问这是顾先生的手机吗？”周哲问。

“是、是的，我是顾先生的助理。顾先生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出什么事了？”周哲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语气里的慌张。

助理支支吾吾：“顾太太她……在医院。具体情况我不清楚，顾先生只说今天所有行程取消……”

苏晚晴凑在旁边听，听到“医院”两个字，脸“唰”地白了。她抢过手机：“哪个医院？！清悦怎么了？！”

“市、市妇幼……”

电话被挂断了。

苏晚晴和周哲对视一眼，同时朝机场出口狂奔。

市妇幼，抢救室外的走廊像是另一个世界。

顾晏舟还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头发被抓得乱七八糟。西装外套扔在一旁，白衬衫的领口被他自己扯开了两颗扣子。

顾父顾母坐在对面的长椅上。顾母一直在哭，顾父脸色铁青，盯着儿子，眼神像在看陌生人。

“说话。”顾父声音嘶哑，“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顾晏舟闭上眼，喉结滚动。再睁开时，眼里全是血丝：“……是。”

顾母倒抽一口冷气，捂住嘴，哭出声来。

“什么时候的事？”顾父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4年前。”顾晏舟声音干涩，“她离开我之前……有一晚，我喝醉了。就那一次。”

“一次？”顾父猛地站起来，“一次就能有个3岁的儿子？！顾晏舟，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是真的！”顾晏舟也激动起来，“那之后她就走了，去了加拿大！我也是一个月前才知道有这个孩子！她回来是因为孩子病了，心脏病，需要手术……”

“所以你就瞒着清悦？”顾母哭着打断他，“瞒着我们所有人？天天往外跑，说是工作忙，其实是去照顾那个孩子？！”

顾晏舟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清悦今天要是没事还好，”顾父指着抢救室的门，手在抖，“要是她和孩子有个好歹……顾晏舟，我告诉你，我没你这个儿子！”

这话太重了。顾母拉住丈夫：“你别……”

“你别劝我！”顾父甩开她的手，老泪纵横，“你看看里面躺的是谁！是你儿媳妇！怀着咱家孙女！六个月了！今天早上还高高兴兴地来做检查，说宝宝很健康……现在呢？现在人在抢救室！因为什么？因为这个孽子！”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晚晴和周哲几乎是冲过来的。

“清悦呢？！”苏晚晴眼睛通红，“她怎么了？！”

看到抢救室亮着的红灯，她腿一软，周哲赶紧扶住她。

“阿姨……”苏晚晴抓住顾母的手，“清悦怎么会……”

顾母哭着摇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哲看向顾晏舟。他从来没见过顾晏舟这个样子——像个被抽走灵魂的空壳，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

“晏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顾晏舟没回答。他只是看着抢救室的门，喃喃自语：“她不能有事……不能……”

“我问你发生什么事了！”周哲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沈清悦为什么会进抢救室？！”

“是我……”顾晏舟惨笑，“是我害的。”

“你对她做了什么？！”苏晚晴尖叫起来，“顾晏舟你对她做了什么？！”

“晚晴，冷静点。”周哲按住她，目光却死死盯着顾晏舟，“说清楚。”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所有人立刻围上去。

“医生，我儿媳妇怎么样？”顾母声音发颤。

“患者暂时稳定了。”医生表情严肃，“急性应激反应导致血压骤降，出现先兆早产迹象。我们用了药，宫缩暂时抑制住了。”

“孩子呢？”顾晏舟冲上前。

“胎心监护目前正常。但……”医生看向他，“患者情绪极度不稳定，这对胎儿非常不利。她是受了什么刺激？”

所有人都沉默了。

医生看了看这一家子，大概明白了：“我不管你们家里有什么矛盾，现在孕妇和胎儿是第一位的。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否则下次不一定能保住。”

“我们能进去看看她吗？”苏晚晴急着问。

“患者刚睡着，暂时不要打扰。留一个家属在这守着，其他人……”医生顿了顿，“先去处理别的事吧。”

医生走了。走廊里重新陷入死寂。

苏晚晴慢慢转向顾晏舟，一字一句地问：“你，到底，对清悦，做了什么？”

顾晏舟还没来得及开口，走廊那头传来孩子的哭声。

林薇薇抱着予安，站在转角处，进退两难。

予安在发烧，小脸通红，眼泪汪汪地看着这边。他小声喊：“爸爸……我难受……”

这一声“爸爸”，像最后的惊雷。

苏晚晴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孩子，又看看顾晏舟，最后看向周哲。

周哲也震惊得说不出话。

“这……这是……”苏晚晴声音都变了调。

顾晏舟闭上眼，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我儿子。”他说，“林薇薇生的儿子。”

窗外，酝酿了一天的冬雨，终于瓢泼而下。

雨点狠狠砸在玻璃上，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洗刷干净。

可有些污渍，一旦染上，就再也洗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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