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屿站在控制台前，手指悬在启动键上方。监视器画面定格在他微颤的指尖上。导演看了眼时间，低声问：“还试吗？”

苏墨没答。她刚回放完刚才的镜头，暂停在凌澈低头读取数据的那一秒。台词是原剧本写的：“能源核心重启需输入三级密钥，同步校验生物信号。”

这句话没错。但它像一堵墙，把角色和观众隔开了。

“卡。”她说。

陈屿松了口气，转身看向她。导演皱眉，但没反对。摄影组的人开始调整灯光角度。

“你刚才念得像在背说明书。”苏墨走到布景边缘，手里拿着复印的手稿，“可凌澈不是来汇报工作的。他是回到一个死过人的地方。”

她翻开一页，递过去。“你看这段——‘那晚的警报声比风还冷’。这不是技术记录，是他记得的声音。”

陈屿接过纸页，低头看。他的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导演开口：“这段戏要交代重启机制，不能删。”

“我不删。”苏墨说，“但我改。”

她指着控制台屏幕上的参数列表。“这些数字对观众没意义。但对凌澈来说，每一个都连着一个人的名字。他输入密钥的时候，是在点名。”

现场安静了几秒。

“你是想让他说话带情绪？”导演问。

“不是想。”苏墨说，“是必须。否则这一场就只是流程演示，不是故事。”

陈屿抬头：“我能试试按自己的理解说一遍吗？”

导演犹豫了一下，点头。

陈屿深吸一口气，站回控制台前。这次他没看剧本，而是盯着屏幕上的代码行。

“它还在呼吸……”他低声说，“比我想象的慢。”

停顿两秒。

“第三密钥……是林远的生日。他们说系统会自动替换记忆体，可我还是输进去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贴着麦克风。“你记得吗？那天你没响警报。你只是熄了灯。”

说完，他没动。手指仍悬在按钮上。

监视器画面静止。摄影指导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录音正常。

导演没说话，转头看苏墨。

“这才是幸存者。”苏墨说，“不是操作员。”

导演沉默片刻，拿起对讲机：“先不拍下一场。我们重新走这条线。”

美术组的人开始调试控制台的光效。苏墨叫住陈屿：“刚才那句‘你记得吗’，很好。但可以再短一点。”

“怎么改？”

“去掉问句。”她说，“直接说：‘你记得。那天你没响警报。’”

陈屿重复一遍，语气更沉。

“对。”苏墨点头，“就像提醒自己一样。”

导演突然插话：“等他说完最后一句，让星核亮一下。”

“联动灯光组。”有人回应，“能做。轻微脉冲，持续两秒。”

“不要强光。”苏墨补充，“像是回应，不是启动。”

灯光师记下参数。现场重新布置。

第二次试演开始。

陈屿走进能源核心室，脚步轻缓。他停在控制台前，伸手触碰屏幕边缘，动作像在确认某个人是否还在。

“它活着……”他低声说，“和我们一样怕黑。”

停顿。手指滑过密钥输入区。

“第三级……是林远的生日。”

他又停了一下，呼吸变重。

“你记得。那天你没响警报。你只是熄了灯。”

话音落下瞬间，控制台中央泛起一圈微蓝涟漪，缓慢扩散，随即归于平静。

全场没人说话。

五秒后，导演抬手：“保留。”

摄影指导点头：“情绪节奏刚好，留白够，剪辑不会卡。”

苏墨没笑，但她把复印页翻到背面，在空白处写下：“语言闭环达成。”

助理快步走来，递上一份打印件。是舆情简报。热搜词条跳出来：“星骸改编过度煽情”“原着党怒批情感注水”。

苏墨扫了一眼，折起来塞进包里。

导演看见了，问：“不回应？”

“现在回应没用。”她说，“等成片出来，他们会明白区别。”

陈屿走过来，手里还拿着那张复印页。“我能留着这个吗？”

“拿去。”苏墨说，“但别只记句子。记它为什么这么说。”

陈屿点头，小心地把纸折好，放进胸前口袋。

导演看着两人，忽然说：“以后每场戏开拍前，咱们花十分钟聊人物。”

“聊什么？”陈屿问。

“聊他最不想面对的事。”导演说，“比如这场，凌澈不想承认他还指望这台机器记得队友。”

苏墨看着他：“你以前不这么干。”

“以前我觉得节奏重要。”导演说，“但现在我知道，节奏是为情绪服务的。”

他看向苏墨：“明天你能提前半小时到吗？有些场景我想先跟你对一遍。”

“可以。”她说，“但条件是，所有改动都要回到角色逻辑。”

“成交。”

夕阳从高窗照进来，落在未拆卸的金属模块上。光线斜切过控制台表面，映出几道细长的划痕。那是昨天布景调整时留下的，原本计划今天打磨掉。

苏墨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其中一道。边缘有些毛刺，但形状自然。

她站起来，打开随身平板。屏幕亮起，界面跳转到IP具象化推演系统的登录页。

输入指纹后，首页弹出一条提示：“当前场景热度值累计达临界点，可开启‘拍摄模拟推演’功能。”

她点进能源核心室的三维模型，选择“情绪传递效率”评估项。系统开始加载。

陈屿站在不远处，正低声跟副导演确认下一场的动作路线。他的左手无意识地碰了下左臂，又放下。

苏墨收回视线，继续操作平板。系统生成第一组数据曲线，显示刚才那段改词后的台词在“情感共鸣指数”上提升了47%。

她标记为“成功案例”，准备归档。

灯光组开始测试新的脉冲频率。控制台亮起，蓝光如呼吸般起伏。

苏墨按下保存键，切换到下一个场景的推演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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