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光整夜亮着。苏墨站在主控台前，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最新一次测试的完整数据流。她刚把压电纤维的动态反馈系统接入主控程序，准备验证“自适应拼接”的可行性。这是上一轮迭代的核心改进方向。

“启动全功率测试。”她说。

工程师按下确认键。模型底部的能量核心开始充能，蓝色光纹沿着结构线蔓延。六边形基座缓缓抬升，两侧三角模块滑出轨道，进入对接阶段。

一切正常。直到第二阶段重组开始。

光纹突然闪烁两下，紧接着中断。模块卡在半空，发出一声金属摩擦的闷响。随即整个结构失去动力，三块主体部件从连接点弹开，重重砸在测试平台上。

警报响起。

“断电了？”苏墨快步走到隔离屏前。

“不是外部供电问题。”能源组负责人查看记录，“是核心内部输出骤降，跌到阈值以下。”

“重新检查线路连接和材料疲劳报告。”她说，“准备第二次测试。”

半小时后，第二次测试开始。这次他们降低了启动功率，避免过载。模型顺利完成了第一阶段拼接，但在展开顶部光合模块时，右侧三角单元突然偏移角度，导致承重失衡，自动触发安全解体机制。

第三次尝试改用手动校准模式。结果更糟——刚进入供能循环，核心就直接进入保护性休眠，无法唤醒。

苏墨叫停所有后续测试。她让能源组和结构组立刻联合排查故障原因。控制室里没人说话，只有键盘敲击声和低语交流。

她打开系统界面，输入关键词：“活性能量核心 输出不稳定 故障分析”。几秒后，一条提示跳出：【当前星核能量不足以支持深层机制推演】。

她关掉窗口，转身走向数据区。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所有测试日志已经汇总完成。她逐条比对每次失败的时间点、环境参数和能耗曲线。

问题不在硬件。

线路无短路，材料无异常衰减，控制算法也经过三次复核，没有逻辑错误。但每一次测试中，核心的实际能耗都高于理论值百分之二十三以上。这个差距看似不大，但在高频运行下迅速累积，最终拖垮整个系统。

“有没有可能，能量被其他模块偷偷用了？”一名年轻工程师小声问。

苏墨盯着屏幕上的波形图。波动呈现周期性衰减，像是某种规律性的消耗。她忽然想到什么。

“我们之前接入的‘神经链接式调控协议’还在运行吗？”

“还在。”技术员回答，“虽然还没启用，但协议一直保持激活状态，用于未来人机协同调试。”

“切断它。”她说。

十分钟后，他们做了对比实验。一组保留协议运行，另一组完全关闭。结果明确：关闭协议后，核心能耗恢复正常水平，波动幅度下降至可接受范围。

“就是它。”苏墨说，“这个协议在后台持续扫描系统权限，产生反向信号干扰，不仅耗电，还扰乱控制指令。”

她立即下令暂停所有涉及该协议的测试项目。团队终于找到了问题源头，但没人松口气。因为这意味着，原本计划中的人机交互功能必须延后，甚至可能需要彻底重构。

第二天上午，林教授带着复测结果来找她。他手里拿着五次重复实验的数据表，每一张都显示相同结论。

“干扰源确认。”他说，“但我们目前没有成熟的抑制方案。现有的信号过滤技术要么体积太大，不适合嵌入模块；要么响应速度不够，跟不上高频拼接节奏。”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实验台上被拆开一半的模型。

“如果三个月内找不到解决办法，我建议暂停项目。”他说，“继续投入只会浪费资源。”

这句话很快传遍了实验室。下午三点，两名实习生提交了转岗申请。晚上八点，值守人数从九人降到四人。连3D打印机都停止了运作，零件库存暂时封存。

苏墨没有召开会议。她取消了原定的晨会汇报制度，改为每天傍晚亲自巡检每个小组的工作进度。她不再只听组长汇报，而是蹲在操作台边，听最底层的技术员讲具体问题。

她随身带了个纸质笔记本，用笔一条条记下反馈。有人注意到她连续三天都没换过外套，咖啡杯里的液体总是冷的。

第四天早上，她在白板上写下一行字：

我们不是在造房子，是在重建一种文明逻辑。

下面没有人回应。但她看到有几个工程师停下工作，抬头看了那句话很久。

中午，她召集各组负责人开会。

“双锁止结构的测试先停下来。”她说，“现在所有人力和设备优先支援能源组。我们必须先解决能量泄漏问题，否则其他改进都没有意义。”

有人问：“如果最后还是做不出来呢？”

她看着提问的人，是个刚毕业不久的材料学硕士。

“谁想走，我不拦。”她说，“但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试，这个项目就不会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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