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后的林初夏,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她将安顿好仍在熟睡的安安,洗净画笔,将那幅未完全干透的画小心地放在通风处。手指拂过画面上那片被顾凛舟指点过的水花,冰凉的颜料触感却仿佛带着他指尖的温度。
阳光太好,回忆太满,让她无处遁形。
她走到窗边,推开木窗,山间傍晚微凉的风涌了进来,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远处山峦如黛,天边已经开始聚集起层层叠叠的云,颜色由浅灰向铅灰过渡,预示着一场夜雨的可能。
小院门口早已空无一人。顾凛舟已经离开了,像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她本该松一口气,可心底某个角落,却泛起一丝空落落的怅然。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晴发来的信息:“夏夏,山庄那边怎么样?顾冰山有没有继续骚扰你?念念和知屿今天一直念叨你,小没良心的,我白对他们这么好了。(附带一张念念和知屿一起搭积木的照片)”
照片里,两个小家伙靠在一起,专注地搭建一座歪歪扭扭却充满想象力的“城堡”。知屿抿着嘴,表情认真,念念则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林初夏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眶却微微发热。她把照片放大,仔细看着孩子们每一寸表情。这是她的盔甲,也是她的软肋。
她回复:“我很好,别担心。明天就回去了。帮我亲亲他们,告诉他们妈妈很想他们。”
放下手机,她环顾这间雅致却陌生的房间。这里很好,宁静,安逸,像一处与世隔绝的桃源。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栖息地。她真正的战场和归属,在柏林,在那个有孩子们、有她的事业、有她亲手构筑的新生活的地方。
而顾凛舟……他像一场不期而遇的山间骤雨,打湿了她的衣角,扰乱了她平静的心湖。但雨总会停,路还要自己走。
她需要尽快理清思路,明确边界。这次短暂的“休假”,该结束了。
晚餐是服务员送到房间的。清淡可口的山珍小菜,但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安安醒了,精神很好,在床上挥舞着小手小脚,咿咿呀呀地自说自话。林初夏将她抱在怀里,一边喂着米糊,一边轻声跟她说话:“安安,我们明天就回家咯,回家见哥哥姐姐,好不好?”
安安睁着琉璃般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忽然咧嘴一笑,露出粉嫩的牙床,小手啪地一下拍在妈妈脸上,不重,带着奶香。
林初夏的心瞬间被这无邪的笑容和触碰融化了。她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所有纷乱的思绪仿佛都沉淀下来。
是的,她有安安,有念念和知屿。他们是她穿越风雨所有的意义和底气。其他的,都不该、也不能撼动这个核心。
就在她心情渐趋平复时,房间内的固定电话响了。
林初夏有些疑惑,接起来:“喂?”
“林小姐,您好。前台有一位姓沈的女士拜访,说是您的旧识,请问您是否方便见她?”服务员礼貌的声音传来。
姓沈?旧识?
林初夏的心猛地一沉。一个名字几乎立刻跃入脑海——沈清欢。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又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无数的疑问和警惕瞬间升起。三年前,正是因为沈清欢的“归来”和随之而来的种种“巧合”与“误会”,将她与顾凛舟之间本就脆弱的信任彻底击碎,将她推向了决意离开的境地。
时隔三年,在她刚刚与顾凛舟再次产生交集的这个微妙时刻,沈清欢出现了。这绝不可能只是巧合。
“林小姐?”前台再次询问。
林初夏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静:“请她稍等,我这就下来。”
她需要面对。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倒要看看,三年过去,沈清欢这次又想做什么。
将安安暂时交给听到动静过来的保姆看顾,林初夏换了身稍微正式点的针织长裙,梳理了一下头发,对着镜子确认自己的表情足够冷静镇定,然后走出了房间。
山庄的茶室清幽安静,这个时间客人不多。林初夏一眼就看到了靠窗位置坐着的沈清欢。
她比三年前清瘦了些,妆容精致,一身米白色羊绒裙装,衬得气质温婉。但仔细看,能发现她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看到林初夏走来,沈清欢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初夏,好久不见。”
“沈小姐,好久不见。”林初夏在她对面坐下,语气疏离而客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是啊,真的很巧。”沈清欢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在这边见个朋友,听说你也在这里休养,就冒昧过来拜访了。不会打扰到你吧?”
“沈小姐消息很灵通。”林初夏不置可否,直接点破。
沈清欢的笑容僵了一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在斟酌措辞。
茶香袅袅,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无形的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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