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最后十几个小时,像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浸透着焦虑和恐惧。林初夏强迫自己进食、休息,保存体力,但根本无法真正放松。钟伯也显得心事重重,不时到院门处侧耳倾听,又快步回来,对她摇摇头或点点头。
小镇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那种平静下,仿佛潜藏着未知的暗流。白天有几个陌生人又在镇口晃荡,被钟伯熟识的乡邻以“没见生人”为由打发走了。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会再来,或者,是否有更专业、更隐蔽的搜寻者已经渗透进来。
夜幕终于再次降临。青芦镇早早陷入沉睡,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和河水拍打石阶的哗哗声。
距离约定的凌晨时分,还有几个小时。林初夏和钟伯坐在昏暗的厢房里,只点了一盏如豆的油灯。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把这个带上。”钟伯递过来一个小小的、缝在布囊里的硬物,触手微凉,“是我早年行医时,一位贵人赠的护身符,不值钱,但图个心安。你贴身收好。”
林初夏接过,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感觉似乎能稍微镇定狂跳的心脏。“钟伯,您的大恩,我永远铭记。”
钟伯摆摆手,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慨:“我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太多事。有些牢笼,看着金碧辉煌,实则吃人不吐骨头。你能有勇气挣脱出来,是福气。以后的路,或许更难走,但至少,方向是你自己选的。”
他的话,道尽了林初夏心中所有未曾言明的挣扎与决心。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爬行。临近子夜,万籁俱寂。钟伯起身,再次检查了门窗,然后对林初夏点点头:“时候差不多了。跟我来,脚步轻点。”
林初夏深吸一口气,背上那个不起眼的小包袱,跟着钟伯,悄无声息地穿过庭院,从后门溜了出去。后门外是一条狭窄的、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巷弄,直通镇后的河道。
月色朦胧,勉强能照见脚下的石板路。两人一前一后,屏息疾行,只听见自己压抑的呼吸和细微的脚步声。河水的腥气越来越浓。
很快,他们来到了河边。这里远离主街,更加僻静,只有几艘破旧的乌篷船系在歪斜的木桩上,随着水波轻轻摇晃。
钟伯停下脚步,眯着眼,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数着:“一、二……三!”他指向第三条船。
那是一条比旁边稍新些的乌篷船,船身漆黑,静静地泊在阴影里。船头,赫然挂着一盏小小的、散发着昏黄光晕的红纸灯笼!在漆黑的夜色和墨色的河水映衬下,那点红光微弱却无比醒目,像暗夜中唯一的指引,也像命运投下的一枚血色骰子。
船头上,隐约坐着一个人影,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看不清面目,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就是那条船。”钟伯压低声音,用力握了握林初夏的手臂,“去吧,上船后,听船家的。一路顺风。”
林初夏喉咙发紧,重重地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予她短暂庇护和无私帮助的老人,然后转过身,朝着那盏红灯笼,迈出了脚步。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刀尖上。她紧紧护着小腹,眼睛死死盯着那点红光,不敢回头,也不敢四下张望。
终于,她走到了船边。河水拍打着岸石,发出轻轻的哗啦声。
船头上的蓑衣人影动了一下,微微抬起头。斗笠下是一张饱经风霜、布满皱纹的黝黑脸庞,眼神浑浊却异常平静。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粗糙的手。
林初夏握住那只手,借着对方的力道,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摇晃的船板。船身微微一沉。
她刚在船舱里坐稳(船舱很小,仅能容她蜷缩),船家便解开了缆绳,用长竹篙在岸边一点。乌篷船悄无声息地滑离了河岸,荡开一圈圈涟漪,融入了墨色的河道中。
红灯笼在船头轻轻摇晃,将微弱的光晕投在船头和前方一小片水面上,照亮了前进的方向,却也让船和船上的人,在这漆黑的夜色与水面上,显得格外孤立无援。
船家始终沉默,只有竹篙破水、点岸的细微声响,和船体划过水面的潺潺声。两岸的黑影(房屋、树木)迅速向后倒退,小镇的灯火很快消失在弯道之后。
林初夏蜷缩在狭小的船舱里,背靠着冰凉的船板,听着单调的水声,看着船头那点晃动的红光,紧绷了太久的心弦,在这一刻,忽然感到一种极致的疲惫和……茫然。
离开了。真的离开了西园,离开了顾凛舟的掌控范围,踏上了未知的逃亡之路。
接下来会怎样?这艘船会带她去找艾琳女士的接应人吗?还是会驶向另一个未知的陷阱?顾凛舟的人会不会在下一个码头等着她?茫茫水路,何处是岸?
寒冷、潮湿、颠簸,还有腹中孩子时不时的躁动,都在提醒她现实的严酷。
但她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她摸了摸钟伯给的护身符,又摸了摸贴身藏好的、记录着联络方式的蜡丸。这些都是她此刻仅有的凭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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