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们没人反对，就这么坐在井边的石头上，看着天上的云慢慢飘，每一朵都像沉甸甸的裹尸布。

与此同时，老汉斯已经把神父请到了家里。

神父穿着黑色的长袍，领口沾着灰尘，手里的圣经封面磨损严重，边角泛白。

他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椅上，目光落在玛丽怀里的小女儿身上，声音平淡得像在念悼词

“孩子气息太弱，得尽快洗礼。水准备好了吗？”

老汉斯这才想起七个儿子还没回来。

他走到门口，朝村外的方向望，只看到枞树的黑影在风里摇晃，像一群站着的死人。

他的烦躁瞬间变成怒火，咬牙骂道

“这几个小兔崽子，肯定是在外面玩疯了！把洗礼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玛丽也慌了，抱着孩子的手更紧，孩子的脸被压得发白

“要不我去找找他们？万一他们遇到狼了呢？”

“找什么找！”

老汉斯猛地转身，眼睛瞪得通红

“他们就是欠揍！一个个都不懂事，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我看他们都该变成乌鸦，整天只会呱呱叫，不用吃饭，不用喝水，省得我心烦！”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头顶传来“呱呱”的叫声——不是一只，是七只。

老汉斯和玛丽抬头一看，只见七只浑身漆黑的乌鸦从天上飞过来，翅膀拍打着空气，发出沉闷的声响。

它们的眼睛是浑浊的黄色，盯着院子里的人，像在看猎物。

它们在屋顶上盘旋了两圈，然后朝着森林的方向飞去，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枞树的黑影里。

老汉斯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手指颤抖着指向乌鸦飞走的方向

“我、我说的是气话……它们、它们是我的儿子……”

玛丽抱着孩子的手开始发抖，孩子被她勒得哭出了细弱的声音。

她的眼泪涌了出来，却不敢掉在孩子身上

“天啊……汉斯，我们的儿子……他们变成乌鸦了……”

神父走到门口，看着乌鸦飞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很快又恢复平静

“这是上帝的惩罚，谁让你口出恶言？不过还好，孩子还在，先给孩子洗礼吧，别让她也跟着遭殃。”

老汉斯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眼泪掉进泥里，砸出一个小小的坑。

玛丽从水缸里舀了些水

——水缸里的水已经有些浑浊，还飘着几片落叶

——倒进木盆里。

洗礼很快就结束了，老汉斯给小女儿取名叫莉莉，希望她能像百合花一样活下来，可他看着孩子苍白的脸，心里却觉得，这名字更像一个诅咒。

日子一天天过去，莉莉竟然活了下来。她长着一头金色的卷发，一双蓝色的眼睛像湖水一样清澈。

可村里的人都不敢靠近她

——他们说，她是用七个哥哥的命换来的，身上带着不祥的气息。

老汉斯和玛丽也从不跟她提哥哥们的事，每次莉莉问起

“为什么我没有哥哥”

他们要么沉默，要么就说

“你哥哥们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莉莉十岁那年，村里举办丰收节。往年的丰收节都会很热闹，可这年不一样

——村里的庄稼长得不好，还死了几个小孩，大家都没什么兴致。

莉莉跟着邻居家的女孩艾玛一起玩，艾玛的妈妈叮嘱过艾玛，不要跟莉莉走太近，可艾玛还是偷偷跟莉莉玩。

她们坐在一棵老槐树下，忽然听到几个老人在不远处聊天。

一个老奶奶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莉莉的耳朵里

“汉斯家的莉莉能活下来，都是因为她那七个哥哥……要是没有他们，她早就死了。”

另一个老爷爷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

“可不是嘛，当年汉斯说的气话应验了，七个孩子都变成乌鸦飞走了。”

“听说那些乌鸦还在森林里，有时候会盯着村里的小孩看，说不定是想把小孩抓走，换自己回来呢。”

莉莉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站起来，跑到老奶奶面前，抓住她的胳膊，指甲掐进老奶奶的肉里

“奶奶，您说的是真的吗？我有七个哥哥？他们变成乌鸦了？”

老奶奶被她抓得疼了，用力甩开她的手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去问你爸妈啊！”

莉莉再也没心思玩了，她飞快地跑回家，冲进屋里。

玛丽正在缝衣服，手里的针线穿过粗布，留下一个个细密的针脚。

莉莉抓住玛丽的胳膊，声音发颤

“妈妈，他们说我有七个哥哥，他们变成乌鸦了，是真的吗？你快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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